手杖

昨天，去拥挤的市场买了些瓜菜水果，不喜闲逛的我便拖着高声呻吟的病腿回家。

霏雨的天，灰蒙蒙的，无风，不热也不冷。葱茏黛色的山偎在岚霭里，很是惬意。破城而去的河边，绿水欲滴的芳草，醉得三头大水牛唇齿溢笑，其态甚酣。环河路上的垂柳，如衣袂飘飘的少女，舞兴正浓。桥头“赵斌花卉”露天花店铁栅栏内的花草树竹，或含苞待放，或笑靥灿烂，或亭亭玉立，或枝虬如龙，或玉臂轻舒，或静若处子，或动若金蛇，或托腮静思。急驶而过的大卡车，把馥郁的芳香送入鼻内，我忍不住打了个很响的喷嚏，惹得不少行人侧目而视。

提着把手指勒得痛入骨髓的菜袋，趔趄地走着，眼无定处的乱睃。蓦然，一副动人的画面映入眼帘。

须发如银身材高大的老人，右手拄着本县特产——剑阁龙头拐杖，青筋突起的左手搭在矮他半头，面目清瘦穿蓝色衣裤，头发花白的男人肩上。那花发男人说了句什么，白发老人饱经沧桑的脸即成了花。他们说笑着从我身边缓缓走过，被岁月踩弯的背脊在柔雨的亲吻下熠熠生辉。

目送着白发老人父子（我以为是）消失在人车流中，我的心热血涌动，感动的泪溢满双眶，怕流下来惹人笑话，忙摇摇头踉踉跄跄地向老桥走去。

细如丝发的雨，潇潇洒洒，滋润着世间万物。桥下水中的乳鸭和羽翼未丰的鹅，歌声嘹亮，追逐着，嬉戏着。成群的燕子跳着优雅的蘸水舞，美丽的身姿映在河的心里，醉得河笑靥如花。电影院做新片广告的白色面包车窗口的大喇叭，播放着儿子最崇拜的歌星——周杰伦的《双节棍》。

走过经历了六十多年风霜雨雪颤抖着的老桥，步至新华超市前，一对面貌相似的母女迎面走来。

母亲，已是耄耋之年，背弯得像年深日久的桥；脸上豆大的老年斑和刀刻似的皱纹相依相偎；枯竭的白发和暗红的头皮泾渭分明；一双与“三寸金莲”相爱一生的脚穿着圆口黑布鞋，肉竭皮枯的手，十指如勾青筋如蚓。她右手拄着斑竹手杖，左手紧抓着半老徐娘的手。

女儿，肤色白晰红润，指头大的烫发柔滑光亮；一袭质地柔软的纱绸衣裤，衬着她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身材，乳白色的休闲鞋纤沙土不染；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光芒耀眼，腕上的玉镯绿光闪闪；精心修过的眉像弯弯的月牙，额头眼角印着岁月浅浅的足迹。她右臂拥住老人的腰，脚步稳健，半看着地，半看着老人，一脸的呵爱和幸福。

我目送着她们消失在桥西的街头，刚才强忍住的泪夺眶而出。

人们常把繁花似锦硕果累累的春夏秋，千壑绝壁的名山大川说成是世间最醉人的风景，并为之感叹为之洒泪。我却从没为名山古刹（五台山）、雄关（剑门关）、古树（唐朝古柏）感动过，洒泪过，却被刚才那两支手杖感动得泪溢满颊。

从小到大，耳闻目睹了无数嫌老父厌老母的人们演绎的出出大戏小品，被“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儿嫌母贫”“儿弃老父”的事把心伤；进城后，更是看够了达官显贵巨贾名流视父母如蔽履，听够了所谓“文明人”的冷血和残狠。不曾想在充斥着“儿子有钱是老子”，“女儿美丽是皇后”的当下，还有人给老父老母做能说会道善解心意的手杖。

我仰头向天，迎一脸温柔的雨，和泪酣畅地流，脑海心底响起了李娜的《好人一生平安》。

本文已被编辑[龙翔云舞]于2007-1-7 19:56:0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