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太虚二年,瑟邻国再逢大旱,官兵三催公粮,农民苦不堪言,遂纷纷举旗,欲揭竿而起……
是年九月,我正在一个并不算太饱满的玉米棒中睡午觉,忽然头上轰轰作响,原来有人在用力拍打粮仓的盖子。既而又听翁翁声响:“陛下,那些刁民说,说——”我一听就是那个专管瑟邻国粮仓的官员铁公机。
“说什么?”一声更大的声响,带着几分傲慢与不屑。这个声音我更熟悉不过,它来自这儿的老大林色国王。三年了,他一张嘴就这味儿,好象天生的一样。
“说,说什么都不缺,就缺,缺——”
“缺什么?快说!”声音如同打雷。
“他们说就缺,缺陈胜、吴广了。”
“什—么—?”我隐隐感到空气颤抖了一下。莫非他们又要打架了?每年收粮前后他们总打几回架,不知是收粮的一道必经程序,还是他们喜欢热闹。不过,不管怎样,我在这个瑟邻国粮库中已呆了三年了,年年都有几楼房的玉米棒子运进来,我有吃有喝,打架,并不影响我的生活,打就打呗,与我何干?
“快!把那些玉米棒子按优劣分成两类!要快!”幸亏我爬得快,险些被那些兵卒发现。我探出头见我的周围都是些歪歪扁扁的小玉米棒,大约铁公机又要耍什么新花样了。
“把大的即刻运往面厂,加工出面!”我一听就吓了一身冷汗。幸亏我早料到大的、好的东西易招祸害,看来选择一个小的、差的藏身实为良策。我看见我的那些先前不听我劝告的朋友们,一个个惶惶兮如丧家之犬,急急兮似漏网之鱼纷纷争先恐后地从棒子上滚下。大约以为离开棒子就可活命了,只可惜那些兵卒来来回回,脚上却是不长眼睛的,无意中成就了自己杀手的名号,也谋杀了不少我的朋友。唉,别了,小讨厌;阿得,乌托老儿;再见,万虫烦;撒油那拉,花尾仙……
“把小的按上面名单人均一粒发放!”说着,铁公机把一张很大的纸给了另一官员。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有一只手抓住了我所在的这个玉米棒子,我忙缩回了头,钻到棒心儿去了。
“独麻杆。”随着声音,一张纸条贴在了我所在的玉米棒子身上。我猜想大约是这个棒子要发给一个叫独麻杆的人的。“独”麻杆,大约只有一个人吧?我又想起刚才见有的四五个棒子贴一个纸条,更印证自己的猜测了。独麻杆?一个人,一个瘦高的老头,是他!对,一定是他!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三年前,我就是从一个叫独麻杆家的一个最大的玉米棒子中被带到粮库的,三年了,独麻杆怎么样了?
本来我是打算逃走的,可我很好奇现在的独麻杆怎么样了,他家是不是变样了,我权衡了一下,目前我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只要我不暴露,两周我就能见到他了,况且这个棒子外面又贴了一张“圣”纸,是不会随便被人任意动的,安全系数又升了一级。再说如果半路真有了什么危险,我还是随时可以逃的,实在觉得没什么可怕的,这样一想,我决定留下来,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决定委实让我长了很大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见识。
按他们老大的指示,每个棒子必须在两周内发放到个人手中。下属官员自是不敢怠慢,这不,才两天时间,我已经随从他们的发放车队到达了闷口省。没想到,那么胖,看起来一向懒散的林色老大这次办事倒雷厉风行,我一时竟有几分怀疑他是否是被逼的了。
闷口省省长叩门接见了林色老大的特派官员边涩龙。我身旁的棒子又被分成了许多组,紧挨我的是个半截的棒子,而且上面的玉米粒已经寥寥无几。我正想爬上去看看谁这么倒霉分到这个,忽被从中爬出的一兄弟喊住:“老兄啊,还不走,我可溜了啊,再呆下去怕是要丢小命的。”这时突然听到同类的声音,心里有说不出的亲切。然而,还不及我答话,眼前只是一晃,一根火柴就连滚带爬地从棒子上消失了。
中午,我正吃饭呢,忽然乱哄哄来了一伙人,却不说话,只听噪噪切切了好一阵儿,感觉家被一人摆弄来摆弄去,弄得我在里面一会儿头朝上,一会儿又朝下。过了许久,总算安静下来了。我大着胆子出来一看,呵,每个棒子的玉米粒整整少了一半,不过看起来并不算太难看:他们把每个棒子的奇数行全挖空了,看起来倒像是聪明的懒学生写字,写一行,空一行,再写一行,再空一行。整体还是一篇字,美感也还不错,总比又笨又懒的学生只写半篇效果强多了。我闲着没事,数了数我所在的棒子上的玉米粒个数,总共还有308个,呵呵,足够我两周的吃喝了。
三天后,我已跟着边涩龙到了采探市,市长谭才又请边涩龙大吃大喝了一顿,吵得我半夜都没有睡好觉,看来当老大的特派官员还真不错。好不容易我要睡着了,边涩龙这小子不知是不是喝多了,喝疯了,半夜竟喊起他的跟班上路了,那谭才市长也没挽留,只是跟在车后恋恋不舍了好一阵子,真是好生奇怪。
路上才听说,原来边涩龙刚刚得到密报,林色大王密派了一队督察兵,专门监督棒子的发放情况,现正在来采探市的路上,怪不得半夜急行军呢。这样也好,一路被人赶着,说不定边涩龙大人还会提前完成发放任务呢。越快,我的危险就越小,越快越好,林色老大真好,督察兵真好。
五天后,运粮的车总算停下来了。这段路颠簸得真是厉害,差点要了我的小命。是不是到了?曾记得从独麻杆家出去时,也是先这样颠簸了好一阵子的,现在是不是又颠回来了?喘了口气,我探出头一看:啊呀,可不得了了,呵,几年不见,独麻杆家可真阔起来了,又有花园,又有凉亭,还有假山流水。进进出出的人挺多,怎么看怎么像缩小了的皇宫。
从里面走出一人出迎边涩龙,我一看那人那么那么宽,就有点怀疑了:他是独麻杆?他们一交谈我才明白,原来不是到独麻杆家了,而是——,我心里还说呢,独麻杆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快?怎么能发展这么快?瑟邻国三年来大小架打了无数次,他——独麻杆,凭什么能在战乱中独起?一个“独”字能撑得起吗?
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是瓜叟县县长嗖呱的个人别墅。这还差不多,这还说得过去,才比较般配。
我正啃昨晚吃剩一半的那个玉米粒,之所以我这般节俭,是因为想给独麻杆多留一粒,多一粒是一粒嘛!正吃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又噪噪切切了好一阵儿。待安静下来后,我的头被他们搅得生疼,胸口也憋闷得难受,于是我决定出来透透气。哎呀哈,每个棒子的奇数列又空了,这下可好了,就像棋谱上黑白棋子相间放置一样,错落有秩,黑白分明,俨然出自一位艺术大师之手。我沿着“棋谱”找我的那个半块的白色“棋子”,却早已不见踪迹,只在那儿留下了一个整块的黑色“棋子”——白方被吃了。由于它只好处于偶数列,这样一来,这枚“黑棋子”就成了这一列上的一个唯一的却是极明显的缺口,明显得如同一排洁白的牙齿当中,却有一颗不幸提前下了岗,空留下的这个黑洞又仿佛贪婪的恶鬼张着丑陋的嘴。
不知什么原因,边涩龙在这儿呆的时间很长。临走时,手上还摆弄着一个亮晶晶的圆珠子,大约是嗖呱县长送的,大约也不是,因为三年前他还为一玉米棒子打死了一个村民呢。送一颗宝珠,他会舍得?
这回边涩龙没带我们一块走,而是把棒子分成了更小的组。听他讲明天由各乡乡长来领发,他要急着回去交差。我私下里一算,可不是吗?两周的期限马上就到,这也算发到个人手中了吗?
远远地,我看见边涩龙的车子开走了,他右手上还有个东西在隐隐发光,一闪一闪地,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不是说“明天”乡长来吗?结果这个明天我等了好久,好久。大约是七八天后的一个“明天”,我终于被人领走了。一路上,我有点想念那些督察人员,也不知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在这里就好了,可惜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啊。不过还好,终于又开始往下走了,大约这次离结束我的“旅行”真的不远了。
经过半天折腾,我到了迟误乡。谁知在乡里一停又没有动静了,我一气,睡了他个昏天暗地,黑白颠倒。大约是第七天吧,各村村长闹哄哄地来领棒子了。这么长时间,让我不安,不知他们有没有耍什么新花招,我忐忑不安且懒懒地挪出家,想看个究竟,结果被我不幸而猜中!我所在的棒子和其他的一样,被掐头去尾,统一了长短。大约每个八厘米左右吧?这下没有大小、长短、好坏、优劣之分了,也许会避免诸多麻烦。看来迟误乡乡长五尺不但度量衡的观念比较强,而且作为一方父母官的责任心也极强。
我被批巴村村长八皮装到了一个口袋里,背着上路了。我闲着也是闲着,数了数我所在的棒子上的“果实”,还有64个。旁边的一个只有38个,另一个还好一些,有56个。村长哼着小曲儿,仿佛背着一个空袋子,走路如飞。想必他应该感激上级领导的,没有各级领导的共同协作与体贴关爱,他现在想“走”得动都成问题,更不要说“飞”了。唯一不该感激的只有市长谭才了,他在为村长“减负”这一点上,委实没有作出什么实质性的贡献,尽管,尽管他似乎确凿有过这方面的想法或是举动。
村长八皮刚刚进村,就被许多村民围住了,结果我周围的棒子又少了一大半。可惜的是,我所在的棒子还没有人来领,于是,我被带到了村长家。
“这粒还不错。”一个女人的声音,随着声音,我感觉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呀,是麻爷爷家的。”一个孩子的声音,“我给他送去吧?”
“这么晚了,明天吧!”村长八皮的声音。
“前几天我见麻爷爷饿躺在床上,他会饿坏的。”孩子的声音。
……
深夜,我听见村长在和女人唠叨什么,似乎还吵了几声。一会儿,连我所在的棒子在内共计15个,一一在那女人手中过了一遍,期间仍有断断续续的吵闹声,还不时夹杂着村长一两声叹息,或者是惋惜,抑或是可惜。
说也奇怪,那些棒子像被施了什么魔法一般,上面的玉米粒眨眼间构成了不同的字符:a、c、m、n、w……
没料到一个小小的村长夫人竟有如此创意,实在令人佩服,佩服。等安静下来了,我偷眼望去,多余的累赘被盛在了一个碗里,而旁边火上正烧着水,大约是惩罚那些累赘的。次旁边一孩童用贪婪的眼光看看碗,又看看烧着的水,还不时咋一下嘴,用舌头舔几下唇,大约是执行命令兼当终极惩罚工具的。
我实在想不明白还有这么笨的村长,村人有一部分已经领走了棒子,剩下的几家等领到手,相互一打听,他怎么向大家解释,又怎么应对?贪也得会贪啊,怪不得只是个村长呢,这么笨的人,怕是连这顶乌纱帽也戴不久啊!大约明天会有好戏看吧?
这样想着,我有点幸灾乐祸地睡着了。
我终于见到独麻杆了。我看见他对着村长又是流泪,又是叹息,大约一肚子感激找不到表达的词吧?我连同那个镶着一个不知是字母还是符号的大大的“x”的棒子,到了独麻杆手中,终于!
独麻杆小心翼翼地把那个“x”挖到了一个缺了一个角的破碗里,刚刚盖过碗底,他却早兴奋地又是找柴又是打水,忙得不亦乐乎。口中还不时胡语两句:造反,造反,造什么反啊?这么好的国王到哪里找啊!真是全该抓了去杀头——咔嚓——咔嚓——,胡语着,又叹息着。大约他知道自己只有叹息胡语的份,造反,他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反造反,他照样想都不敢想。这一点,早从他的语气和神态中流露无遗了。
我从空棒子上下来,饶他家转了几圈,一切和三年前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墙更墨了,装粮食的袋子更饿了,就连他本人走路也摇晃得更厉害了,好象这三年来他一直都生活在地震中。
深冬的夜很冷,我不得不饿着肚子又钻回了我的家中。外面空了,可里面还是很暖和的。刚躺下,家就开始摇晃起来,我小心地爬出来一看,一只又瘦又小的耗子正用力试图帮我搬家,弄了好一阵子,大约觉得没有搬走的希望,就溜了。真是好笑,独麻杆家的耗子都这么瘦小,居然连我的空家都偷不了,他若不再找别家,恐怕就要饿死了。我一面想,一面笑着回家了,我忽然想,我搬不搬家呢?他家可是连一粒玉米也没有了,我得到别人家去,不然,我也得饿死。这独麻杆真够狠,竟不给我留一个玉米粒,简直夏洛克,非常严监生;居然连那个我吃剩一小半的也统统挖了去,比肩葛朗台,绝对阿巴贡。早知他这么泼留希金,我就该选几粒大的藏在我的卧室里,唉,失策,失策。
“哼,哼,哼”什么声音,我被惊醒了,感觉家晃晃悠悠,悠悠晃晃。“啪”家落在了地上,那声响更大更近了。与此同时,我的家被一怪物拱来拱去,突然,家被那怪物叼了起来,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脆响,“喀噶,喀噶”我的家四分五裂,在一瞬间!
我吓得魂飞魄散,忙一蜷身,从那怪物大嘴一张一合的空当,连滚带爬滑到了地上,哪里还顾得疼痛,八只脚争先恐后,只恨爹娘没生八十只脚。我哆哆嗦嗦爬上了靠墙的一棵树,回头一看,那怪物早已把我的家生吞活咽了,这时正仰着头哼哼呢。不远处,独麻杆似乎很满意地摇晃着回屋了。我找了片干枯的叶子,一直挨到了天明。
我正迷迷糊糊,忽听那怪物死命地嚎叫,我揉了揉眼,这才发现已有五六个人用绳和铁丝把那毁坏我家的家伙捆了个结结实实。还有人嘀咕,这么瘦的猪,能杀几斤啊,临死了,也不让它饱餐一顿。独麻杆难得一笑,嘿嘿,猪到该杀时就不用喂了,你再喂它,进了肚变成屎也变不成肉,那不是浪费吗?瘦是瘦了点儿,反正就我一人儿,卖一半,留一半,够了,够了,嘿嘿。又有人搭言,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你老麻杆家的猪咋就例外了呢?啊?几个人全都笑了起来,猪圈内外充满了难得的快活空气。
噢,原来这怪物叫猪,三年了,差点给忘了。这猪大约是最不愿意过年的动物。哼!让你再吃我的家,该杀,该杀。果然没几分钟,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他就一命呜呼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他竟还睁着眼,死不瞑目?大约是想不通昨晚仅仅吃了一个空棒子,也会落得杀头的大罪么?况且那空棒子又是独麻杆亲手给的,罪犯哪条?法违何处?大约他忽略了一个最最起码的前提:目前,这个世界的主宰不是猪,而是人,而他,恰恰不是人,而是猪。
正胡思乱想,身旁的墙上传来“咯咯咯,咯咯咯”的叫声,我赶紧扭头一看,天啊!一只大公鸡正用眼睛瞄着我呢!我顿时感到八爪揉肠,脑袋翁翁直响,似乎确实听到一个声音在喊我的名字:怪哉虫,怪哉虫,短促而迅疾,声音中好象还夹杂着铁镣的声响和发现目标后兴奋的不安。
是来抓我的吗?我犯了什么罪啊?啊呀!我一下子恍然大悟,据说在人那儿,知道的多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是要倒大霉的。可是,我全是无意的啊,我又静了静心,仔细想:什么是该知道的呢?什么又是不该知道的呢?我努力想想明白,以使自己死得明白一些,可是,呜呼哀哉,大约这次我是真的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还未及我弄明白怎么回事,眼前一黑,我似乎进了一个无底黑洞。这鸡,莫非是人类的啄木鸟么?可怜他的命都掌握在人的手中,还如此地替人卖命,绝对是被人卖了还帮着主人数钱的呆鸡、笨鸡、蠢鸡。我一面骂着,一面身不由己地向更深的洞中滑去,周围粘乎乎的,令我几欲窒息。在我大脑最后记忆里,又听到“咯咯咯,咯咯咯”的声响,才大悟,原来这声音也是短促而迅疾的,可惜的是,我悟得太晚了,太晚了。
大约这一次我是真的的确得去追赶那头先我一步的猪了。不过,哼,臭公鸡,不用得意,我会在奈何桥等你的,相信不远的将来,或者就是明天,你就会步我等之后尘的——当你再无用的时候,在人的眼里!
我这样大笑,近乎疯狂的大笑竟使我醒了过来,隐约听到远处有鸡鸣声,我想大约就要天亮了吧?多么长的一夜啊!多么长的一个噩梦啊!
一大早,村长亲自一家家送玉米棒子。我这时才从昨晚的噩梦中彻底明白过来,看着村长问寒问暖,再看他们个个感动的样子,我才知晓,我所谓的好戏大约是不会上演的了。
他们接棒子时颤抖的手,微微屈膝的腿,以一种不容商议的绝对口吻宣告了我先前的猜测是大错特错了。是啊!我竟然忽略了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人民的普遍心理:上级向来是伸手要东西的,猛然间不但不要了,而且还反过来给,这在农民不要早已感恩戴德了,不要了还给,留给他们的除了感动,还是感动,除了感激,还是感激,除了感恩,还是感恩。谁还会在意给的多少优劣呢?
细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上级只伸手要了,而且,哪回不是老老实实满斤足两小心翼翼地交上去。那时尚且没有什么怨言,等到上级不要了,不但不要,反而开始给的时候,谁若是再有什么怨言,这在老实本分的农民大众看来简直是胡作非为,无理取闹,蹬鼻子上脸,欺人太甚。用一句不登大雅之堂的乡间俗语叫做犯贱,用一句掉书袋子的话说则曰得寸进尺。因此,谁还敢在意给的多少好坏呢?进一步想,万一真这么一折腾,得到的东西再被拿了去,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麻爷爷家到了。”一个熟悉的童音将我的思绪打乱,“麻爷爷,麻爷爷,我爹给你送东西来了。”说着,那孩童飞跑进了屋。
还没等我随着村长进独麻杆的家,那孩童又出来了:“爹,爹,麻爷爷睡着了,还没起哩。”
……
我再次回到了村长家,就听一女人道:“老光杆什么时候老的?前几天我还见他在门前晒太阳呢!”
“不知道,先找几个人埋了再说吧。快过年了,越拖怕越没人埋啊!”村长长叹一声,“明天,我去乡里给他登记一下。”
“着什么急啊?慢慢登记吧,听说上级过几天还往下发放东西呢,先等等吧。”又是女人的声音。
“不报怎么成?人死可不是小事啊!”
“怕什么?要不,也别找人埋了,就当不知道。看情况再说,过两天如果不发东西了,你再去给他登记也不晚啊!”我的家在女人手里来回翻动。
“那时间一长,要不,咱们偷着先把他埋了?”村长用商量的口吻试探。
“我不去,要去你去!”女人似乎生气了,“死了占他点光吧,还这么烦人,他奶奶的——”
我的家被她狠劲一丢,我感觉天旋地转,看来我是没有机会听到她的下半句话了,大约这一次我是真的——真的——
本文已被编辑[帘外落花]于2007-1-7 11:38:5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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