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晚风吹过我又想起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你。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不能忘记你,心里想的还是你。浪漫的夏季还有浪漫的一个你,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
刚刚上线,如玉的翠绿里,如玉的奶白,温和而不张扬的铃兰开在桌面。
猝不及防,一个场景,扑腾腾跳出来。
猝不及防,一首这样的歌,热泼泼不管不顾的唱。
好遥远的旋律,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心没来由地一沉,痛。
有多久了?麦苗儿好年轻的生长。我,好年轻的坐在麦地边,读书。脆生生的声音跌进汝河,砸起的浪花儿跳进莲花池里,年轻的花儿灿烂的开。对岸,有歌传来——“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
我天生五音不全,从来都唱不囫囵一首歌,要么跑调,要么忘词。
但这一首,瞬间就记住了,而且,二十年未曾遗忘。常常在某个静夜的深处,有熟悉的旋律脉脉地跃动,只是很多时候,喧扰烦杂的日子,会在一瞬时有些怔忡,不知道这心心念念的熟识到底是什么。
直到此刻,刚刚上线,猝不及防的,这首歌热辣辣窜过来。我一时懵了,辨不清身
在何处。惶然四顾,眼梢处,是亭亭马莲叶子,是玉立的榕树。眼尾处,是钢筋的窗子水泥的墙,是局促窝心的楼房。
青碧碧的麦苗呢?跳脱脱的汝河水呢?热辣辣的歌呢?粉红色梦里,那年轻影子呢?
他有一双亮亮的眼睛。
当初,歌从对岸趟过来的时候,我只看见那双亮亮的眼睛。
上课的时候,他坐在我身后。
如今想来,他的眼睛里,大概永远只晃悠了一把黑色的马尾发吧?
也曾似乎不经意间回身,借本书,还支尺子。他的眼一直垂着,我也不敢抬头。初转身的一瞬,他亮亮的眼一闪,更亮,然后就如流星,陨落在不知名的沉寂里了。该借的借了,该还的还了,我转身,他的眼睛一闪,亮光一黯。
日子在这样一亮一黯的追逐与纠缠里,匆匆趟过了三年。
后来,他向东,我向西。
时光荏冉,岁月静好。
记忆越来越模糊,包括他的面容,已经淹没在岁月深处了。
只那双眼睛,莫明其妙亮的不寻常。
此刻,一首突如其来的歌,却把岁月之河撕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那亮着一双眼睛的缝隙里,没有疼痛,只有无边无际温和如铃兰的怀恋。
“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美丽的场景在眩,歌在唱。
我起身,急速奔过长长的走廊,下楼。
楼下的花店里,卖花的姑娘笑眯了眼。
她收获了几张新暂暂的人民币,我收获了两大捆红火火的玫瑰。
我怀抱了红通通的灿烂与馨香,沿了河堤,一直走。
有一片细长的柳叶儿轻飘飘落下,淹没在玫瑰的艳红里。我停脚,痴望着这酷似麦叶儿的一枚绿,心通通通跳个不停。
指尖颤颤的裹挟了第一支玫瑰,送入路边走来的一对白发的老人;
第二支玫瑰,魅惑的瓣儿落进蹦蹦跳跳的一个小孩儿的怀里,不知她会把它送缎谁?爸爸还是妈妈?他们的脸上,会有怎么样的笑意?那一家的餐桌上,会生长出一个什么样版本的故事?
我笑,有泪把眼衬的晶亮。
第三支,第四支……送到第一百零九个人的时候,我的手里,只有这最后的一支玫瑰了。
说实在的,出生至今,我还没有收到过任何一支鲜花,更遑论是浪漫之王的玫瑰了。我贪婪的嗅着,一遍一遍痴望,“把这最后一支留给自己吧?”我这样默祈。
最终,第一百零九支玫瑰斜在了一个司机的车窗旁,明净的玻璃映着明媚的笑脸。
空着手,我奔回去。
“不能忘记你,把你写在日记里……”歌还在唱。
抬手捋发,有玫瑰香扑喇喇冲进鼻子。
望着空空的掌心叠叠腾起的玫瑰香,有泪慢慢地,慢慢地滑落。
2007年1月5日夜手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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