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荘阳的妻子车祸去世了。
荘阳在妻子离开以后的日子里,每天面对的都是那个荒凉的山坡上的那座新坟。每天他都和妻子有说不完的话,也有讲不完的故事。风雨无阻,谁也劝不回,村里的人见了无不叹息:唉,这孩子太痴了。唉,他疯了吧。
老天见证了他的真情。
更或许是地下的妻子冥冥中牵引吧,他的故事,他的痴感动着一个姑娘的芳心。
她就是灵眉,灵眉那年23岁,虽然不是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是还算是很标致的,圆圆的脸,高挑的个儿,微黑的皮肤,是很典型的那种乡村姑娘健康的美。不说追求的小伙子成打儿,可是上门提亲的也踏破了门槛,只是灵眉就是没有中意的。
如今灵眉的心却偷偷的给了刚刚丧妻的荘阳。她不顾家人的反对,总是悄悄的跟在荘阳的身后。太阳烈了,她给他撑伞。下雨了,她给他披上雨衣。她陪他跪在他妻子的坟前说对不起,她为他擦掉滑落在两腮的男儿泪,他哭她流泪,他说她默默的听着……
渐渐的荘阳去妻子坟前的次数少了,渐渐的他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一年以后她不顾父母的反对还是嫁给了荘阳。
他没有聘礼,也没有象样的婚礼。因为一年来荘阳把什么都荒废了。他给不起她聘礼,他也给不起她一个风光的婚礼。但是她认为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他,他也爱她。她不是个世俗的姑娘,她相信,只要有爱,她就是最富有的。
爸妈不同意,没有来参加她的婚礼。哥哥嫂子虽然也不赞同,但是还是祝福了她。
离开娘家的那一刻,她哭了。她还是舍不得,心里还是酸酸的。
靠在荘阳结实的肩膀上,她含着泪笑了。她把她的一切都给了他——青春,爱情,幸福!
闭上眼睛,她在想他们之间是怎样的一种缘分。
荘阳是个很有头脑的男人,他借了钱买了一辆三轮车,走乡串户的做点儿小生意。灵眉是个勤快的姑娘,家里的农活她一个人包了,小日子过的倒也有滋有味儿的。
生活好了,荘阳身上一些不好的习惯也就又显露了。偏激的个性,嗜酒好赌,赌是灵眉最不能容忍的。十赌九输,没有一个赌徒过好的,总是债台高垒。她心里开始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与不安。
荘阳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爱她,也疼她,可就是听不进去她的话。
一种距离在无声的拉开了。
最让灵眉想不到和最吃惊的事是,她无意中知道了他前妻的死。
那天,荘阳喝的很多,迷迷糊糊的总是叫前妻的名字。灵眉以为是他又想起了前妻,心里虽然不舒服,可是也不是很在意,也许她爱的就是他重情重义。只是她听到的却是另外一番话:“她的死…··死……不是单纯的车祸。是……是她想离开我,她宁愿选择死也不和我过了。我……我很生气,骂了她,死就去死。可是她真的死了我很伤心,很伤心你……你知道吗?也很后悔,因为是我看着她撞向那车的,我看着她到下去。我却没有拉她,如果我伸出我的手她也许就不会死了。不会死了,所以我每天去看她,在她的坟前祈祷,在那赎罪,赎罪……”
灵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这话是荘阳说的,是她的丈夫,是她深爱的人。瞬间她感到所有的信念都崩溃了。荘阳让她感到的是那样的陌生,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啊。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好疼,真的好疼。
是他吗,眼前的人还是他吗?她反复的问自己。
自此,他们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激化了,吵吵闹闹的事成了家常便饭。
直到有一天,灵眉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伤心的跑回了娘家,荘阳去了苦苦的哀求,保证回去不再赌了。灵眉也心软了,跟他回去了,可惜好景不长,他又犯了。
灵眉这次真的是绝望了,她恨自己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傻,让爱蒙蔽了眼睛。她再次回了娘家,并且提出了离婚。
荘阳去了几次,灵眉就是不回去。她说他们的缘分到了,一切随缘吧,好聚好散还可以做朋友。
荘阳说,他依旧是很爱她的,不能离开她的。以后绝对不嗜酒也不赌了,只要她回去。他说她不能把他从地狱救上来,给了他希望之后,又把他一脚踢进深谷,他受不了。
任凭他怎么哀求,灵眉算是铁了心了。爸妈哥嫂当然是帮助灵眉说话的,更何况他们开始就不喜欢荘阳。
荘阳无奈,只好对灵眉说:“既然如此,我们好聚好散,念我们夫妻一场,我去买酒买菜。你和嫂子做饭,吃完了我们各走各的。”
灵眉照做了,这要求也不过分。
一桌平常的家常饭菜,这样的宴席气氛总是让人有点伤感。灵眉心里有点难过,哥哥不在家,嫂子和爸妈陪着荘阳,她却不想吃。
荘阳把她拉来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葡萄酒,一滴泪顺势落进了杯子里,那一刻灵眉真的差一点对他说回去。荘阳依次给爸爸妈妈嫂子也都满上。说这是最后一次和大家喝酒吃饭了,希望多喝点儿。不知道下辈子还有没有缘分再见了,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还说了一些道歉的话。
他一杯一杯的敬过去,自己也一杯一杯的喝着,空气中一片死的寂静。中午的阳光格外的热烈,闷的人们连乘凉的地方都没有了。
几杯过去了,每个人都感觉头晕晕的,也许是酒太烈了,也许是天太热了。
这时荘阳狞笑着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对灵眉说:“我现在就送你们全家去极乐世界,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爱上的第二个女人,也是最爱的一个。我绝不允许你离开我。他们,你的家人都该死,谁叫他们看不起我。其实我也不愿意这么做的,你别恨我。”
荘阳闭上了眼睛,刀砍了下去……
灵眉迷迷糊糊的想喊救命,却怎么也抬不起眼睛。那眼皮太重了,太沉了。她并不知道荘阳早在葡萄酒里放了过量的安眠药了。任凭怎么努力还是于事无补,这是一场蓄谋的谋杀。
老的老,弱的弱,在迷迷糊糊的昏睡中就睡过去了。
一阵轰鸣的雷响在小村的上空,浓密的乌云遮盖了午后的骄阳。一场雷雨洗洁了小村的燥热与尘埃,却怎么也洗不去那屋里的血腥。
血肉模糊的四个人倒在血泊里,一场轰动小村的屠杀,一段爱的孽缘。
邻居发现后报了案。公安来的时候,荘阳已经不知去向了。有人说看见荘阳是大摇大摆的离开的,问他身上怎么那么多的血。他只是说帮岳父家杀了一只鸡弄的。也没有人猜疑,也无可猜疑。
离小村很远的那个小山坡上。一个长满了杂草的坟冢,一个空空的甲胺磷农药瓶子扔在一边,荘阳头枕着妻子的坟已经死了。脸上没有痛苦的痕迹,仿佛是一个疲倦的人熟睡在大自然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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