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神医

好大一条鱼！

我屏住呼吸，但掩饰不住内心的窃喜，眯着一双贼亮的小眼贪婪地盯着水面上或上或下的鱼浮子。我的心也随之一紧一松地拨动着。

星期天，我和几个同事应朋友之邀，到乡下去钓鱼。

太阳还没升起来，我们就上路了。客车在县乡公路上奔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朋友所在的镇上，再转乘马自达。

在苗条的乡村小路上，马自达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一路打着咯。就跟麻雀走路似的，向前蹦哒着。我想街舞可能就是起源于这里的吧。

我们几个像坐在电筛子上，不时前府后仰地亲密接触着。同事取笑说，这才叫体验生活嘛！要不你坐在办公室恐怕一辈子也写不出这么生动有趣的事来。经过43·43分钟，“筛子”停止了打咯。

看到我们一个个盔歪甲斜像刚下火线的残兵败将时，朋友忍俊不止。我们瘫坐在鱼池边，早已没有了来时的兴致。朋友帮我们撤下钓饵，支好钓竿。

或上或下不断游动的鱼浮子，挠得我精神陡增。早把路途的疲劳和不快忘得一干二净。我瞅准时机猛一提竿，“嚯！”一条约三斤多重的昂针鱼蹦跳着、挣扎着很不情愿地被我拉出水面！

同事们用既羡慕又嫉妒的眼光看着我。朋友更是竖起大拇指连声说，了不起！不仅笔杆子玩的好，钓竿子也玩的转，人才啊！

看着还在地上蹦沓的家伙，我高兴的忘乎所以。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上去就抓。

“小心！”朋友喊道。

可已经晚了。我的手被鱼背上的那根“针”狠狠地扎了一下。血顺着手指不停地往下流……

朋友赶过来抱怨地说，不是我说你啊！你都奔四的人了，激动个啥啊,像娶媳妇似的!看看，到底是拿笔杆子的手，玩不得这家伙的。赶紧上医院吧！

我看着朋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没那么娇气吧！便伸手去拿钓竿。忽觉膀子一麻，钓竿掉到了地上。同事们都放下钓竿走过来说赶紧送县医院去！朋友不屑地说，用不着。继而又神秘地说，我们村里有个“名医”，从小我俩一块放牛，一块读书。最有意思的是，他每次考试都是抄我的，还竟然把我的名字也抄上去了！同事们捧腹不已。说这样的人也能成“名医”。那倒要真的见识见识，不然的话其不是失之交臂了吗，这也是对“名医”的不恭啊？朋友认真地说，别看他是半道子出家，医术可了得了！在这方圆百里，提到“名医”，大人小孩没有哪个不知道的！许多大医院不治的或治不好的都闻名接踵而来，还有许多退休干部不远万里，开着地趴趴来找他看呢。你想想那些人要什么样的条件没有？为了证实他说的不假，他还举了许多例子，说“名医”家里的锦旗多得都挂到猪圈上了。

“名医”的门前果然停了好几辆红的、黑的、白的小地趴趴。

一张“猪腰子脸”的周围站了一圈人。就是赵本山说的那种正宗的猪腰子脸。我想他一定就是朋友说的那“名医”了吧（这么称呼似乎对“名医”有点不敬）。

那些围在“猪腰子脸”旁边的病人和家属像虔诚的教徒，还不时地对着“猪腰子”点着脑壳，像鸡啄米那样。末了，乐得屁颠屁颠的从身上将大把大把钞票奉送给“猪腰子”，还生怕人家不要似的。

“猪腰子”眼睛眯眯地数着一踏踏斩新的票子，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病人们看着“猪腰子”数完钱，舒心地提着一包包药走了出去，好像找到了救星似的。

朋友恭敬地给“猪腰子”上了一支烟说，我朋友是县上来的作家，不小心被鱼刺了一下，您给好好医治医治。

“猪腰子”的鼻孔嗯了一下，看了看我的伤口，随后抓过我的手搭了一会脉，又看了看我的舌胎。“小毛病，打一针破抗就没事了。”

我这人有一个最大的特点，生来最怕的就是打针。记得小时候生病为逃避打针没少挨父亲的巴掌。

“猪腰子”让我坐到沙发上，当他的手触到我的屁股时，肌肉不由不得一紧，就在他的针扎下的一瞬，我身不由己猛地一抖，只觉得屁股下面有种凉嗖嗖、麻酥酥的爽感。

“好了，快起来吧，大作家！”“猪腰子”说。

“怎么样了？”朋友关心地问。

我一伸膀子。嗬！真是神了，伤口不痛了，膀子一点也不麻了！而且感觉最好的是屁股。以前打针时，屁股上的针眼痛得让我的脸都走了形。今天不仅不痛，还有点凉爽的味道。我不由得对“猪腰子”暗暗佩服！真乃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名医”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像得胜而归的将军，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辉煌战绩：“我这叫无痛打针法！是我潜心研习多年的独门绝技轻易不用，今天看在你朋友的面上，我才露那么一小手！”“名医”自豪地说。

朋友更高兴的乐不可支，那意思分明在说，怎么样，我说的不假吧！同事们都露出了五体投地的神色。并含蓄地向朋友提出能不能让“名医”给他们也体验一下。

“名医”不悦。说，咋这么说呢，这哪能随便体验呢。你这不是把我和江湖郎中、乡间游医耍嘴皮子的混为一谈了吗？

同事们说没有，绝对没有那意思！

同事们表示了婉惜和无奈。说好事怎么竟让我摊上了！

我拿出钱给“名医”。“名医”显得很难为情地说，收了你的钱会说我小气的！

我赶紧说，哪能不收钱呢，这是你的劳动所得，应该收的。

“名医”又说，不过不收钱，你们会说我小看你了。你毕竟是大作家嘛！这样吧，看在我和你朋友的关系上，就给100块门诊费吧，那一针就白送你了！

我的天！看一下要一百。比专家门诊还牛！

要不是一旁的朋友眼尖手快，我差点晕倒！

朋友说，瞧你，白送一针就激动成这样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城里的医院打个喷嚏还要花上一两千呢。这也难怪你这么激动。

我好不容易站稳，一个小女孩的话差点把我摔趴下。

“妈妈，妈妈，我也要坐在沙发上打针！”

一个小女孩在妈妈的怀里向沙发上挣扎着。

“宝贝怪，别闹！在妈妈的怀里不好吗？”

妈妈不解地问小女孩。

“刚才爷爷的那一针真神了！打进了沙发里就把叔叔的病治好了，我也要像叔叔那样坐在沙发上让爷爷打针！”

小女孩那稚嫩的话音像基地分子的飞机撞在了美国的经贸大厦上！就连屋里的空气都被震得一颤一颤的。所有的人都愕住了！

如果当时要是布什听到了，肯定会全美紧急戒严，三军倾巢出动的。

屋里的人不由得为这个小女孩捏了把汗！

我强打起精神，看到沙发上潮漉漉的一片！

“名医”的脸像紫猪肝。室内的空气凝固了，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把人的耳膜震裂。不知是谁不合时宜地放了一个屁，“名医”像受到了启发。转而面带慈祥：“那是叔叔吓得尿裤裆了！”

屋里的人憋不住地笑出了声。

“名医”说：“他是作家。他这一泡尿不就成名了吗，要不你们能知道他是作家吗？这些人我见的多了。为了成名，不择手段进行炒作。像女作家一提笔就写性，女歌星一上场就露肚脐，女画家拿自己的身体作画，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这个冯作家他是个男的，没有这些优势，但他也把点子想绝了！他在我这一尿裤裆不要紧，要不了多久，全村、全乡、全县乃至全国就都会知道这个冯作家了。甚至再到互联网上发个帖子，全世界都知道了！作家的一泡尿一下子就可以轰动全球了！哪像我苦苦奋斗了这么多年才弄个小小的乡村名医，这世道也太不公道了！”说到这“名医”很为自己扼婉叹息，悲鸣不已。

我忽然觉得伤口隐隐作痛，手臂发麻，像蚯蚓一样慢慢蠕动向全身展开。正在此时，一阵锣鼓声由远及近。

原来，一患者长期卧床不起，看遍了各大医院不见好转。病人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家人也被熬炼得身心疲惫，钱财羞涩。病人、家人都想早早解脱。昨日从“名医”这里拿回一副药。给病人吃完之后，面挂笑容，安详地睡去，终升极乐！家人感激灵涕。为表谢意，特地给“名医”送来锦旗一面。

“名医”面露喜色。那才真叫牛呢。像皇榜高中，迎接圣旨一样十分庄重地迎出屋来。

锦旗上书：妙手神医药到病除！

冯德斌

二oo七年元月四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