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狂欢夜的时针已指向11点时，突然接到朋友老牛的电话。

先是很客套地跟我问好，祝我节日快乐，尔后声音就低缓了，沉重的叹息通过话筒的传递分外刺耳。这是一向理性豁达的老牛极少有的反常表现，怪异莫名。

“她要和我分手，今天晚上才提出来的。”老牛语带哭腔，格外脆弱。

老牛不止一次在电话里跟我提起他的幸福事。女友乖巧而温驯，他们相识在网上，当一段纯真的感情发展得炽烈而沸腾时，自然水到渠成地挪到现实里来继续经营。意外而蓄谋已久的相识，彼此心仪，开始真心投入，到毕业时，早已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了。

劳燕纷飞，挥泪而别，带上曾经许诺千百遍的山盟海誓与彼此心痛的祝福，被迫去到一个城市的两端各自生活。从此，在枯灯相伴的暗夜里，默数相聚的日子、梳洗别离的伤痛、追味流年的温存、找寻搁浅的感动，思念真实、寂寞真实，伤心也真实。

“我们之间那么多回味，那么多感动，难道她都忘了吗？”老牛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语带颤音。

突然间语塞，真的找不到合适的语辞来安慰他，老牛开始抽泣。对于这个刚强的男人来讲，爱情仍不可避免地要成为他的软肋，逃离不得。

老牛也不止一次在我面前“炫耀”爱情的浪漫。初识，他们故意在偌大的校园里“背道而行”，相约分别，再到人潮里去把彼此找回，那种感觉刻骨铭心。相爱，娇气的女友在冬季里夜夜吵着要吃烧烤，还非要点名吃最偏远的巷道里老夫妇的烧烤，老牛很温存地趿了拖鞋出门，穿越大半个校园，气喘吁吁地买回来，看着在一旁狼吞虎咽的女友，莫名幸福。女友过生日，老牛故意关了手机，买了大朵的玫瑰，静静敲开她的家门，看到她的惊喜和焦躁，偷偷窃喜。

每一次浪漫，都是用心营造和期待的一回真诚与感动。当浪漫不再，所以记忆回来。

“她嫌我没有固定的工作和稳定的收入，怕我给不了她要的幸福，鼠目寸光的女人，难道幸福就等同于物质？”老牛口出脏话。

我无言以对，幸福到底是什么？谁人都有自己的诠释和认识，答案自然会因人而异。幸福的不确定，所以也就无标尺可言，幸福等于什么？精神？物质？不得而知。

老牛漂在这个城市中，几易其职，生活颇艰，虽然或许爱情并不嫌贫爱富，但至少奢侈。女友的选择无可厚非，我们不可能苛求每个人都成为圣人贤人而对物质兴致寡淡，而且也并非每个人都能忍受和战胜骨子里物欲的纠缠，物质的富足，虽不等同于绝对意义上的幸福和快乐，但至少象征生活的安逸和怡然。鲁迅先生说得好——人必须活着，爱才有所附丽。从某种意义上讲，物质就是婚姻的基础。

婚姻并不完全圣洁，嫁一个人，是多一份依靠，少一份寂寞，并不是赌注，不是嫁给精神。爱情还可以“画饼充饥”，但婚姻绝不能“望梅止渴”。

爱情之所以浪漫，是因为它的“单纯”和“轻松”，而婚姻是柴米油盐的计较，是酸甜苦辣的品茗，婚姻不能靠浪漫来饱肚子，而是要靠物质来暖身体。

爱情的高洁终究逃不过物质的现实。我们只说婚姻是因为爱情，而从不愿承认婚姻是由于物质，但事实证明鲜红的玫瑰永远只能插在花瓶里以供观赏，而不能果腹，牛奶和面包远不及玫瑰在爱情中的光鲜和耀眼，但在婚姻的现实里却永远会大受欢迎。

不是我们的感情越谈越淡，人本物质，面对考验，自然力不从心。

想劝老牛放弃，但“爱情浪漫，婚姻物质”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好意安慰他——爱情是遭遇最适合的，而不是改变最美好的，物质在爱情里或许一文不值，但在婚姻里却至关重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