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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小学六年级，余力遇见钟凡。

那时的余力，留着当时最时兴的荷叶头，清瘦的脸上最突出的是两只聪慧的眼睛。她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学习并不用功，成绩却好得一塌糊涂。酷爱看书，作文写得超级棒。那时的余力他们，不像现在的孩子拥有这么多的课外书，也没有电脑用一鼠标就可知晓天下事，所以有限的一些课外书就成了抢手货，每天都要预约，翻来复去的看。余力还记得那是自己最喜欢看的就是《小溪流〉和《儿童文学〉，后来还迷上了三毛。至今余力还特别感谢三毛，是她的文字把她带入了多姿多彩的外面的世界，带着对撒哈拉的向往，走过了童年，走进了花季，雨季。

余力就读的丁洞小学是当时整个冬塔乡最具规模的重点小学。到余力读六年级时，县教委决定要进行一次全县六年级优生选拔赛，各乡镇均有机会参与。冬塔乡旗下有八个村分别设有小学。于是，各村小学分别选派一个尖子生，和丁洞小学六年级班上的前五名在一起，临时组成一个13人的尖子突击班。这13人将在两个月之内接受强化训练，届时会通过一重重选拔考试，挑出前五名代表整个冬塔乡参加县里的选拔赛。情形有点类似于今年超级火爆的超级女生和闪亮新主播，只不过那是的他们没有这么矫情，ｐｋ是没有人泪眼盈盈，分别时也没有抱头痛哭。

余力和钟凡就是在这时认识的。他是从联兴小学来的。余力五年时学校组织春游去过那里，那儿有个风景名胜叫张师山，据说是汉朝名将张良的隐居地。余力还记得春游回来写游记时，自己还用了一句诗来赞美它“张师山上一险峰，一眼望去南北通”。那时的她觉得张师山是很雄伟的。后来参加工作了，余力去过华山，黄山，泰山，才知道上山外有山，可是，儿时看到山的那份激动，那份对山的崇拜感反而淡了。她想可能是现代人生活压力太大，愈来愈麻木，也愈来愈难以感动了。

上过学的人可能都对一现象深有体会：那就是，小学时女生成绩普遍比男生好，初中持平，到高中时男生成绩就占绝对优势。据说这跟男女生的生理结构和性格有关联。当时这１３人的尖子突击班里面就是９女４男，绝对的阴盛阳衰。余力和钟凡被安排成同桌，两人倒挺合得来的。余力那是有些男孩子性格，风风火火不拘小节。钟凡却是不爱吵闹的羞涩的男生，更多时候是喜欢面带微笑，倾听她的絮絮叨叨。两个人在学习上也配合得天衣无缝，余力语文好过数学，钟凡恰好相反，数学相当好，余力后来想班主任安排他们同桌，应该也是暗地里对自己的一种照顾吧。他们互相帮助，取长补短，彼此都进步很快，在每周的评比考试中，前两名总是他俩。丁洞小学的同学几乎每周都能从红榜上看到要么并列要么一前一后的两个名字，余力，钟凡。十二，三岁还是懵懂少年，对爱情既模糊又好奇。男孩对女孩表示好感无非就是扯辫子，在背后贴纸条之类的，却不知这样的举动反而会增加那个女孩的厌恶。当然，还有一种最为流行的方法就是起哄，开某两个人的玩笑。余力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就开始起哄她和钟凡了。少年人脸皮薄，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突发事件，两人本来没那意思，可大家这一起哄，竟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两人在一起就不那么自然了，说话有时竟会脸红。私下里，余力觉得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会有淡淡的喜悦。有时候，她会偶尔想：不知道钟凡是怎么想的呢？当然，更多时候，她没有时间去追究这个问题，因为要尽全力迎接选拔赛。

当最后一周评比结束时，余力和钟凡还有另三位同学被派到县里参加选拔赛。考试的结果是，余力得了全县第二名，被评为“文明小棋手”，这在丁洞小学可是个大事，六年级的全体老师放着鞭炮把获奖证书送到了余力家，余爸余妈大大的风光了一下。余力却很平静，她很想知道钟凡的情况，但考试结束后，大家各回原地了，她想：也许初中才能见面吧。

２

初一的新学期开学时，余力见到了那时参加选拔赛的每个人，只除了钟凡。她很意外：当时冬塔乡就这一所中学，所有的完小毕业生都回来这里上初中的。她有些担心：难道他不上学了？是家里没钱吗？后来过了一段间，从钟凡一小学同学那里才知道，因为父母在镇上做生意，钟凡去镇上上初中了。余力心里有丝丝失落：原来他有更好的选择啊。

而这个时候，余力竟突然迷上了琼瑶的小说，并一发不可收拾。琼瑶阿姨当时出版的书，她几乎全部品尝。有人说性格天定，其实不然，一个人的性格也可以通过书籍改变，余力就是这样，她开始变得沉静和多愁善感。她的语文成绩依然好的让所有的人惊叹，可数学却一塌糊涂。她给自己找理由是，不喜欢那个数学老师，因为他讲课唾液满天飞，余力又不幸坐在前排，所以上他的课脑袋从没抬起来过。

幸好初二下期时，学校来了一批实习老师，都是岳阳师专的毕业生。他们年轻，和善，充满朝气，很快赢得了所有同学的喜爱。其中，有个叫钟帆的数学老师，高大帅气，当时担任余力班上的临时班主任。他对余力很关注。他发现这个清秀的女孩子有着同龄人没有的忧郁和沉静，文字显示她有才气，可数学却老是在６０分左右俳徊。他开始找她谈心，了解她，鼓励她，培养她对数学的兴趣，很快，余力的数学突飞猛进。她本来就聪明，只是因为之前没好好学而已。初二的小女孩情窦初开，加上琼瑶阿姨小说潜移默化的影响，渐渐的余力有了心事。她把对钟帆的感情写进带锁的的日记本。她知道他有女朋友，也是当时的实习老师之一，教英语的，很漂亮。余力也很喜欢她。她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不被允许的，就在日记里向他做无言的告白：在现实里，我知道，远离你，才是我的唯一。她有时候想，自己的命运到底是怎样的呢？她遇上了两个钟ｆａｎ，都很有好感，却都只在她的生命力停留片刻。

钟帆他们实习结束后，就离开了冬塔中学，其间，他给余力寄了一本《趣味数学精选〉，她明白他的意思，对数学就更加用功。到初三时，她的成绩几乎总是班上第一，所以，很自然的，毕业时，很自然的，被县一中提前录取。

３

平江一中是平江县的重点高中，坐落在美丽的平江河畔，校门口是彭德怀的骑马铜像和拴马树，据说是为了纪念平江起义的。这所中学的大学升学率在８０％左右。所以，在当地人的眼里，谁家的孩子进了平江一中，就等于是间接考上了大学。

９月１日，金秋时节，余力满怀憧憬的来到了一中。不期然地，她在这里又遇见了钟凡。原来，他也是被一中提前录取的。她想：冥冥之中是不是有根奇妙的绳子牵在他们手中呢？相隔三年后，他们竟然再次遇见，而且被安排在同一个班级。他已不是记忆中的钟凡，个头长到１７０，声音变得浑厚，举手投足间，已经不再有当年羞赧小男孩的痕迹。

余力和钟凡很快凭自己的实力在一中打响了名气。她是公认的才女，他是有名的数学王子，当才女遇上王子，故事就拉开了帷幕。钟凡不再是羞涩的小男孩，再次见面，他跟余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真有缘。余力想，确实是挺有缘的，本来她都快把他忘了，却又再次相遇，不是缘是什么？余力现看报纸杂志说某些高校的高中生竟有当众接吻和私下同居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和钟凡那个时候啊，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俩好，但他们直到高三时，才拉过一次手。少年时的情愫啊，没有风花雪月，却也自有动人之处。那时候大家生活都不富裕，天气热的时候，不像现在的孩子就买饮料或矿泉水解渴。余力就准备一个杯子，每天从宿舍装满一杯水，再加上几粒冰糖，带到教室里喝。而不知道从那天开始，这个杯子也成了钟凡的专用杯，有时余力刚喝了一口水，他马上就端过去喝一口。他就坐在她旁边，中间隔了一个过道。所以这对于他来说，很容易。她有时就想：刚才他喝水的地方会不会碰巧是她用过的呢，那这样，他们不就是“接吻”了？然后，她的脸就红了。真个夏天，他们就一直默默享受这种“间接亲密接触”的秘密。

那时湖南的冬天比现在要冷，冬天也会下雪结冰。大部分同学都会长冻仓，余力的妈妈就给她织了一对加厚手套，是大拇指和其他四个手指分开的那种，没有左右之分。余力就给了一只给钟凡，反正右手是要经常写字的，这么厚的手套戴着也写不了字。整个冬天，他们就用这双手套温暖着彼此。

春去秋来，高中的生活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很快，要高考了，要报志愿了。钟凡打算以后从政，所以报考了中国政法大学。余力想做记者，就报了人大的新闻专业。其实余力本来想报考上海的大学的，可钟凡希望他们报考同一个地方，她就选了人大，事后，如他们所愿，两人都被各自的大学录取了。

４

大学开学时，余力和钟凡一起去的北京。双方家长也高兴：要不自个的孩子第一次出远门，怎么也得家长亲自去送送啊。两人坐在岳阳开往北京的列车上，都很兴奋。尤其是钟凡，不断的畅想美好的未来。北京真大啊！对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农家孩子来说，到了北京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摸不着北。幸好两人学校隔得并不远，经常都会见面。钟凡每周都坐公交车来见她，然后两人又一起坐地铁到处瞎逛。美其名曰：熟悉环境。他们几乎不去逛商场，北京大商场的东西贵得离谱，不是他们这些贫寒学习消费得起的，何况，人家大商场的营业员也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他们逛逛步行街，去一些不要门票的公园，虽然口袋里没钱，可照样开开心心！有时候，他们手牵手走在长安街上，一起宣誓：总有一天，我们要在这里扎根，立足！余力想：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就这样一起相依相偎到天荒地老吧。

可世事无常，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天荒地老的，生活总会在不经意间带给你一些意外，让人猝不及防。大四时，钟帆竟提出分手。余力不是歇斯底里的女孩，她只是很平静地问他理由。他说是无奈：他们学法学的，如果家里没有一定的背景，即使成绩优异，毕业时也未必能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他们上届就有一些师兄混得很惨。因而有些人就开始走“曲线救国”之路，找一个在北京有背景的女孩作女朋友。他们班早就有个女孩看上了他，是某某高官的女儿，至今还对他不死心，说如果他跟她好，她爸一定可以给他安排一个非常好的职位。钟帆还说其实他自己比谁都痛苦，他是爱余力的，可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余力想哭又想笑，她想：现在的人怎么了？她又想起了那些关于冰糖水和毛手套的往事，原来，他们最终还是比不上像是生活中一个“面包”的重量。

毕业后，余力就离开了北京，来到了上海。在一家规模不大也不小杂志社做编辑，业余时间，她也会写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但从不说天荒地老，因为她觉得对所有的恋情来说，说天荒地老都言之过早，她和钟凡，也再也没有见过面，她也没有刻意去打听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她觉得那些已于她无关，后来，她也结婚了，丈夫是上海人，有着上海男人的体贴细心，两个人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却也踏实平和。

５

２００５年春节，余力回家探亲，碰到几个高中同学。大家聊起自己的近况，有个女生突然笑着说，哎，我说余力，你说你和钟凡怎么就没在一起了？不知道，高中时有多羡慕你们呢，对了，钟凡去年还回来过一次呢，他当官了，不过，听说家庭并不怎么幸福，他老婆不喜欢他家里人，闹离婚呢？他还说不想呆北京了呢！余力心里一酸，她想起了他们曾经手拉手在长安街上发过的誓言：原来，北京，最终也不是他能扎根立足的城市！

本文已被编辑[千叶红]于2007-1-3 20:29:4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