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苏更是个很奇怪的男生,他总爱穿一身黑衣裳,留那种长长的艺术家的发型,而他那张颇有故事的脸上,从来没有露出过笑容。他的酷,让朋友与他疏远,但他似乎已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
那时,我上二年级,偶尔学校请来了作家讲课,我也会和他在阶梯教室碰到,他总坐在一个角落里,黑衣裳、长头发,样子很神秘。只有一次,我的这种感觉全然消失,大既是一个春日,学校请来了贾平凹作讲座,我恰好坐在了苏更的斜侧,讲到精彩处,大家捧腹,我偶一扭头,刹时,被苏更的样子惊住。那一刻,他的窗边是千丝万缕的阳光,他就如同沐在灿烂的光环里,而他的脸上有着一种聆听大师讲课的沉醉。我看见、笑容自他的唇边一点点地漾开去。
是的,正是苏更的这个笑容将我深深打动了,使我许久都忘不掉他。大概又过了两个月,校刊的编辑部主编找我去,说是有一组图片请我配诗。
图片拿回宿舍,一张张看,灵感瞬间涌现,我没有想到,在本校里会有一个摄影技术如此出色的人藏着,他,就是苏更。
不用说这个栏目在校刊上登出来后,很风靡了一阵。过后,苏更就找到了我。是周末吧,宿舍的女孩都赶班车回家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打开门,苏更在门外,将手里的一把花递到我面前。我问:“这算是什么?”苏更想了想说:“算是俞伯牙遇到了钟子期吧。”我笑。
那晚我一直和他在一起。外面飘了雪,和他走在雪中,我有刹那的恍惚。突然有种想法,如此浪漫的天地,如果是和心爱的人走在一起,该是怎样的一种幸福?走到一个山坡上,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背朝着我,一阵山风吹来,他的头发朝后飘着。
他抬起头说:“其实,如菲比你更了解那些照片”。“如菲?”我轻声问:“是你那些照片上几乎每张都有的那个美丽女孩吗?”“是的”。我想起了那个长头长,大眼睛,眼神格外纯净的女孩。在图片里,被做过艺术处理,让人一见难忘。
那天,我去了苏更的宿舍。他从箱子的底层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时而是一只小小的红舞鞋,她曾经想过,要在舞台上演好那个灰姑娘的。我看苏更,他说:“其实,我早就注意你了,你照过镜子吗?你大概不知道你和如菲的眼睛有多么像。”“如菲呢?”我问。苏更没有回答,只是收了舞鞋,换了别的话题。
以后,我就常和苏更在一起。在外人眼里,我们是在恋爱,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单恋而已。我没有和苏更说什么,是出于女孩子的羞怯;苏更不说,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有如菲。但是,他那么年轻的生命,没有理由为一个离他而去的女孩难过一辈子。
转眼,苏更毕业了。他被分到西郊的一家报社工作,每天都忙着采、写稿。我感觉,他离我日渐遥远。偶尔去他的宿舍,他总是把自己埋在报纸堆里。
有一次,苏更喝醉了,我送他回宿舍,他忽然把我拥进了怀里,嘴里呼喊着:“如菲,如菲!”那回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找过苏更,我衣裳的颜色艳起来,我去迪士高,涂红艳艳的口红。
我把记忆里的苏更,一点点地撕碎,欲扔在风里,却终于不能够。碎了的记忆,又复原了。这样患得患失了4个月,苏更来找我,他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不呼我?”
“可是,你能够忘了如菲吗?”
苏更的眼神倏然暗淡,他大声吼道:“为什么要戳我的伤疤?为什么不能放过我的过失?好,我这就带你去见如菲!”
在精神病院里,我见到了如菲。她在病房里,穿着肥大的病号装,头发凌乱,而那双曾经无比纯净的眼神是如此涣散。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苏更,那个穿黑衣裳、留长头发、独来独往的男人心底的秘密。
他上高中二年级的时候,认识了隔壁舞蹈班的如菲。如菲是个兰心蕙质、极有灵气的女孩。她每次表演,苏更都去看。而如菲也倾慕苏更的才华,对他的每幅摄影作品都能够解悟。17岁的他俩已经非常要好,但他们谁都没有说。
直到有一天,如菲被选去参加省上的芭蕾舞表演,她演一号,灰姑娘。这是如菲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那一夜,如菲很兴奋。苏更也为她高兴,并答应第二天送她去芭蕾舞团。就在去芭蕾舞团的路上,苏更开的摩托车翻了。他只是摔伤了胳膊,养了几个月就好了,楞是如菲却震动了大脑,昏迷了很久。她醒来之后,就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连苏更不都认识了。
但是,她一直记着一句话,并且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世上还存有如此真挚的感情。苏更走过去,在如菲面前坐下,他轻轻地呼唤她:“如菲,如菲。”
如菲看他,眼神很漠然。她转过身去,口中低语着:“苏更,如果你演那个王子该有多好啊,这样你就可以真的摸一摸那只水晶鞋了。”
这就是如菲现在唯一能说的一句话。
她和他现在在两个世界里生存着,彼此不能沟通,却在彼此的世界里依然默默地爱着。
我终于恍然,忍不住流下泪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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