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静站在窗前,望着木子那张脸,一种冰冷慢慢地侵蚀着,空气里依然飘散着熟悉的茉莉花淡淡的清香。
“我不得不走了,”木子突然打乱了安静,“她在等着我。”
“呵,再见吧。”芷静回头看着窗外,那蒙蒙的春雨,丝丝敲打着,木子听不出她的语调有什么变化,一如无数个日子里的平静与轻柔。她的侧影被窗外泻进的霓彩蒙上一层斑斓的色晕。
屋里黑黑的,他已经模糊的双眼努力的环视着,这个曾经给了他快乐,欢笑,争吵……的“家”。
家?家!
他悲哀地笑了笑,是的,他从来就没把家当成是自己的归宿。他漂泊的心从没有归家。
记得那天,在喜悦的祝福里,在欢腾的鞭炮声里,在芷静精心布置的小屋里,他曾经是如何热烈地虔诚地拥着她,带着一颗近乎感恩的心,描绘着无数美丽的远景。
“嘘,别说,别打破了这份安静的美丽。”她平静而轻柔的声音,象一涌清泉,翻腾澎湃着他。
他喜欢她的柔静,喜欢她的淡淡地看待一切,娴静得令他常常沉醉。在许多时间,那娴静有如一根无行的线,令他牵挂,也牢牢地牵扯住那颗驿动的灵魂。
唉,他无声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长长的吐了口气,风从开着的窗吹来,微凉的感觉里他看见她走近自己,一直走近,走近,穿过了自己的身体,飘向露台,“静!”木子惊恐的大喊,伸手一把却抓了个空,那影象瞬间破灭了一地。
她依旧在窗前,背对着他,娴静的站立着。
芷静望着他穿过楼下那条窄窄的小巷,他没有撑伞,也不避雨,他的身体如黑夜的游魂一般,缓慢的飘移着,飘出了她的生命。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然后,街上的喧闹停止了,霓彩消失了,夜也沉睡了。
突然间一笑,她转回身,在熟悉的黑暗里,静静的躺下,睡了。
一夜无梦。
雨水不停地由脖颈滑进身体,木子一阵寒栗,转过拐角,他停住了,路旁有个小小的电话亭,淡黄色的亭沿破裂了一块,它的全身贴满了各种广告,在他眼里象一株长满了霉菌的蘑菇,他呆呆地望着蘑菇,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盛载了他无数个夜晚的无数个痴迷。
依靠着亭壁,他习惯的朝那个方向凝望,清楚地看见芷静被霓虹灯晕染的脸,红的,绿的,紫的……变换出诱惑而神秘的吸引。
他慌乱地在每个口袋里寻找烟,越找越恼怒,越恼怒就越憎恨芷静,“呵,再见吧。”她怎能如此寡情,怎能如此淡漠,淡漠地深深地伤害了他。
终于在外衣的夹袋里掏出了烟盒,冰冷的烟盒,静静的展开着她的笑妍。
“木,喜欢吗?”当她轻柔的送到他眼前时,他曾经那么感动,那是她设计里唯一的非买品,银色的烟盒银色的她,抚着那凹凸的她,感觉那就是她娴静的灵魂。
“哦,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样,太精妙了。”
“嘘,”她翻过另一面,他看见了全金色凹凸的自己,他呆住了,刹那间一种悲哀的失重感深深的拉扯他的心往下坠,他是她的阳光,而她是他的月光。他偷眼去望她,她怎么可能如此彻悟彼此之间爱的光环。
她嫣然一笑,刺痛了他的神经。
她一直用她的独特方式表达自己的内心,而他一直在震惊里感受她的心灵,却常常被她纤细的,柔软的感情划伤了。
哦,她的一切就如雨丝润物而无声,彻底的渗入灵魂,她的触觉尖锐而表白永远平静。
烟烧到尽头,一截长长的烟灰弯曲着,坚强地拒绝断裂。
四周安静下来了,濡湿的头发贴在额上,她从窗前一忽然隐去了。木子的手一颤,烟灰掉落在脚边,瞬间被雨水吞噬散开了。散了。
他呆呆地望着那熄灭的烟头,看见它旋转着,旋转成黑洞,一层层,越旋越巨大,把他整个包裹着,
“不!”他趔趄着往后退,撞的亭子一阵晃动,那扇洞开的窗,在黑夜里安静着。
“哎呀,快泡个热水澡,你怎么弄的?象个落汤鸡!”
莫菲从沙发里跳起来,随手甩掉手中的书,扑过来,替他换了拖鞋,把他拽进浴室,木子任她剥掉身上的衣服,看着那水注满浴缸,然后慢慢的溢出。
木子突然一把推开莫菲,躺了下去。“木子!”莫菲惊叫。
他哑然一笑,眦牙斜嘴的扭曲使那张脸变得古怪可怖。
他滑了下去,让水淹没着,淹没了她的惊叫,淹没了他的泪。
一夜无梦。
清晨醒来时,淫雨依旧飘洒着。
芷静醒了很久,却没有动,眼睛是闭着的,她在寻找清晨的声音,雨滴声,风声,茉莉花开的声音。
屋里,没有什么不对,所有东西都没变动过,右墙上挂着木子的吉他,旁边是她画的一韦斑竹,窗还开着,桌上放着的酒杯里,还有着半杯残红,相框里他依然深情地望着她。
是的,没什么不对,只是听到了寂寞的声音。
本文已被编辑[纯白陰影]于2007-1-3 11:15:0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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