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在12/31母亲的忌日上

（题记：这是十年前我亲眼目睹的一件往事，它对我心灵的震撼永远不会随光阴的逝去而淡去……）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和几个文友去了西藏采风。开车行至离桑雄还有六十多公里的一段开阔公路地的时候，开车的子键发现在前方道边不远的草甸子上躺着一只幼小的黄羚，从它痛苦挣扎的身躯和凄楚的哀鸣声中可以知道它受了很严重的伤。子键把车停在道边，我们一行四人鱼贯下车奔向黄羚……这显然是一只被过往的冒失车辆撞伤双腿的小羚羊，看样子刚满月，喘着粗气，生命危息。子键说我们把它带回桑雄救治吧，要不然肯定会死的，我们把它小心地抬上了车。

车子小心缓慢地行进在路上，生怕颠簸的路面触痛小羚羊的伤……大约走了五六公里吧，坐在前排的女文友鹃子突然看着窗外的倒车镜惊呼起来，“快看，一只老黄羚跟着我们呢！”我们回身看去，果然有一只黄羚保持着距离随着我们的车速时快时慢地奔跑，并不时地发出几声焦急的哀鸣，引逗得我们车上的小羚羊也不断地嗷嗷哀鸣不止。看着执著追逐我们的老黄羚，同行的老王忍不住地对子键说：“老黄羚找上来了，把小家活还它吧”子键说：“不行，小黄羚要是不及时救治会死的，我不能看着一个鲜活生命在我身边消逝而我却置之不理，坐好喽，我开快车甩掉老黄羚”那一刻，我们也有同感，不能让一个受伤的生命在我们手上淡漠地死去呀。

子键加大油门把车开得飞快，而老黄羚也较上劲地撒开四蹄越跑越快……整整三十多公里呀，老黄羚一直紧紧跟在车的后面，拼了命一样狂奔，不管我们开多快，都没落下它。后来，它竟然超过了我们的车，跑到了我们的前面，迫使我们停下了车。我和文友们都惊呆了，既而都为这深深的舔犊之情、为这旷世的浓浓母爱而感动得泪流满面。当我们手忙脚乱地把小羚羊抬到老黄羚面前的空地上走开回到车旁时，老黄羚步伐缓慢浑身打摆子般颤抖地走到小黄羚身旁，温柔地轻轻舔了舔小黄羚的眼睛和伤口后，竟把目光投向了我们……那目光中竟有晶莹的泪花闪烁，然后两条前腿艰难地跪在了地上，朝我们低沉地叫了两声，轰然地栽倒了。它像一滩泥一样，再没爬起来。惟有那晶莹的泪花映着依然坚强的目光，向我们展示着母爱无穷的力量，震撼着我们的愧颤的心灵。

那一刻，空气好像都凝固了，静静的世界仿佛死去一样陪着我们的悲伤，许久，小黄羚一声凄哀的鸣叫声才把我们从这个悲伤的世界唤醒。绢子一声不接一声抽涕啼哭着说：“我们把老黄羚葬了吧，我…想…马…上…回…家，我…想…我…妈妈！”我们禁不住都大声哭了起来。我们把老黄羚葬在了公路旁不远的一处小山坡上，并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为它在坟前立了碑、撰了文，以送别一个亲人的礼仪方式和隆重为它做了祷告和祝福，然后我们心情沉重地踏上了回程的路途。

一路上无语，一路上沉重。我和同行的友人们怀着同样的心情，回想那些遗忘在记忆深处许多年的琐碎往事，默数母亲曾经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那些曾经听厌倦的唠叨声，一片一片划出了记忆的深海，涌动成泪在眸间纷飞。

经历了那段震撼心灵的往事之后，洗礼后的灵魂每日不再流连在灯红酒绿，推杯吻盏的应酬聚会上，工作之余一有时间我就粘在年迈的母亲身边，为她梳头，帮她洗脚……以至于那段时间里我过份的热情和关心，使母亲担心了好一阵子，她那里知道儿子经历的一段沏心沏肺真实之痛的经历呀。

那以后，我陪母亲度过了六年幸福快乐的晚年光荫，她寿终正寝满足安详地离开了人间。母亲是开心微笑着踏进天堂的，我相信我的感觉，更相信母亲离别时噙满幸福泪花的慈爱眼神。

而如今，母亲离开我已整整四个年头了，她的音容笑貌和那只安睡长眠在西藏的老黄羚一起深深印在了我的心间，我坚信即使经千年雪、沾万年霜，也不会随岁月淡去无痕的。

今日又逢慈母忌日，焚香烧纸祭奠之时，天空突飘起了片片雪花，晶莹剔透……妻语之，妈妈在天堂看见了我们的幸福、听见了我们的祝福和思念，开心地哭了，这飘逸的雪花，就是她撒向人间的泪呀。

我无语，只有泪在落满雪花的眸间连绵滑落，落在嘴里，咸咸的，凉凉的，有幸福的味道……

本文已被编辑[无雪的冬季]于2007-1-3 8:39:25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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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