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宾馆,抬头看看西安阴霾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怪味,想到数百万人拥挤在一起和街头吐着废气的大小汽车们,不禁屏住了呼吸·
电话响了,是刚刚道别的一位女友打来的,她才从日本回国,已与西安阔别了十四年。上午开会时竟非常意外地遇到了她·虽然我们无法抑制久别重逢后的激动,但她那清秀的脸,却难掩岁月的痕迹,当年她的美丽和超脱是有名的,我与她相识是在20年前的一次夏令营聚会上,,她还是一个将毕业的大学生,我也正是青春年少。八十年代,正是一个梦想,理想和现实交织在一起的火红年代·我们中间,友谊,真诚,纯洁一样都不缺少·不知道我们到底相约过多少次,每次相约,每次分别后就互相期盼着下一次再约时的急切和等待。每次相约见面时,却总是淡淡地笑着,总是久久地,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
·电话中,她的声音还是轻轻地。我问,不能再多待几天吗,她说不能了,我默然,她也不再语,我沉思着,轻轻地合上了电话·
我们互留了地址,她留给我的地址,正写时,她丈夫从日本打来了电话,便要我照着她通讯录上照抄下来,我摇头:那日本字我不会写,她说你照抄都不会?我仍然摇头·她勿勿关上电话,给我往本上写,署名却是我陌生的日本女人名,我问:你都有了日本名,她说为了工作方便,我不再说话,她看着我,也默默地把通讯簿轻轻塞进我袋中·
我取出尚余她体温的通讯录,看着她留下的字,良久,我拨了她的电话,耳机里传出她一声轻喂,之后,便是她低抑着的悠长呼吸,我默然·
关了电话·我仍看着她的字条,不明白那几个日本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轻轻地摇头,轻轻地把纸片撕开,一一撕成小片,团皱,扔进一个垃圾桶里·走出很远,我回头望了一眼,却是昏暗街头中的人流纷纷·
走到一个报亭前,我把这一天的各种报纸买了十份,塞进提包时,瞥见一张报纸上的大字标题:别了,2006·
很快到了车站,虽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街头的人群仍然如旧,平静,匆忙,也偶见几个抱着花束和戴着小红尖帽的青年人走过。最惹眼的就是饭店,宾馆和商店大玻璃窗上上画着的圣诞树和新年祝福的标语,大红大红的,有一种节目来临时的期待和兴奋。
很快就坐上了车。漂亮,整洁的宇通大客车东出西安不远,就驶上了平坦,宽阔的西安至禹门口的高速公路,再过一个小时我就会安坐在家中了,这一切,包括客车,高速公路,西安城市在十年前还是无法想象的,那时的车还是跑起来四处乱响,其貌更不扬的,至少要四五个小时才能晃到西安。谁想一切变化就在不知不觉中,也就是十年光阴。
车在飞驰,窗外寒风呼啸,尽管车窗密闭,那凛冽的寒气还是透了进来,袭在我身上。靠窗的女孩,看了看我,我便让她与我换了位置,看到女孩满意的微笑,我又想到了什么……·眼里忽然有些潮湿,我扭过了头·
时至隆冬,但高速路两旁仍可看到郁郁葱葱的冬小麦,在这万物萧瑟的时节,远远近近的农庄,树林,田间小道,独有着关中乡村的情韵,从小就在这环境下生活成长,一股暖暖的感觉漾在了心头。
在农村看不到城市中新年来临时的景象,一切仍然安适,舒缓,恬然。几个穿着鲜艳衣着的村民走在绿茵的田间,村边有几个农妇说着话,看到这里,我微笑了。
离西安越来越远了,天空虽还阴着,但明亮了许多,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与刚才晦暗的心情相比,我有些轻松和释然。
大客车忽然减速慢了下来,看看窗外,我的小城已在眼前,我收拾起我的行装,准备下车了。
于2007年1月2日星期二,于蒲城家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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