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闹铃准时响起,刚才做的啥梦已记不起,忘得真快,女儿在旁边睡得真香。昨天的衣服是不能再穿,不然同事又会笑我穿着牌子扫地,找了套黑色的衣服,换了双皮鞋,拿着扫帚和撮箕下楼,夜色下的城市被灯光隐射得昏黄而朦胧,宁静得可以听见城市脉搏的跳动。奇怪的是居然没有白天吹的冷风,昨天早上起来也没冷风,也许是真的太早。
楼下的过道黑黑的,脑子里想:这个时间如果有一个坏人袭击我会从什么方向来呢?手里的工具就做自卫武器。口罩是一个麻烦的事情,松了会滑到脖子上,紧了又难受,最麻烦的是戴上口罩耳朵可能前倾,不然眼镜怎么老往下滑,只能用口罩蒙住嘴,鼻子没办法享受,不然眼镜会沾上雾气,呼吸灰尘是小事情,看不见走路是大事情。
帮我扫地的阿姨已经扫了一大半,问她垃圾桶在哪里?我去把她扫了的垃圾撮掉。昨天晚上可能下了一夜的雨,地上到处都是湿的,泥浆在夜里仍然看得清楚,连续几个垃圾桶都装得满满的,今天是自己分段扫的第二天,真不知道怎么办?“你去那哈拿”阿姨指着正街的一个角落,提着撮箕走过去,那个被风景树遮住的垃圾桶也装得满满的,看来我能推动的可能性不大,容量更不大,遗憾的给她说:“这个还是满了。”
“你再去那哈看看?”她给我指了指主街的那一头,“在哪里?”也许是天天上网,视力下降得厉害,看不清远处,走了十几米,只看到停放那里的三轮车。“你再往前走。”又走二十米,两个垃圾桶放在那里,其中一个已装满,这是别人的路段,拿走了别人怎么办?她看见我站那里没动,“你推嘛,她那里可以等我们这里倒了推去。”我分的路段在农贸市场支干道,如果不能在5点半左右装好垃圾,6点以后摊贩开始摆摊子,垃圾车是没办法进来的。
昨天早上就知道了这个有轮子的家伙不好伺候,今天推的时间特别注意路,可不能再卡住,姨妈门市的灯光射过来,她忙碌的身影显得如此孤单,一个老师找了一个下岗工人,除了教书还得忙小吃店,如果当年她家能供她最后那一年书,也许就不用把自己来换取那最后一年的学费了,这么多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否维持得艰辛也只她自己体会了。人真是不知道一生会遇到什么,我和她分别是两个班上最好的学生,她因为家贫,选择了学费低的师范,我因为成绩好,老师不同意我报师范上了一个中专,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在我们那个年代,高中只能想想了。父母帮助了她三年,在最后一年我家遇到了特别情况,实在无力支撑,懂事的她接受了姨夫家的提亲……
给她打了个招呼,继续推这个蓝蓝的胖家伙,它可比我厉害,昨天早上被它欺负,回家胳臂酸软一天,到晚上居然无力打字。所以路面一定要注意没有凹凸的地方。和我一起考进来的同事长得“体大腰圆”,垃圾桶在她手里呼啦啦的欢唱,在我这里是咿呀呀的呻吟。我抛弃了所有身材的美羡慕起她的结实,其实昨天早上已经开始羡慕了。我们戏言这次考试比皇帝选妃子还复杂,经历了n次“公平、公正、公开”的各项目考试,终于来环卫扫地,不来不知道,以前以为只是一些大妈级别的人物,居然还藏着好几个公务员,高级教师,更厉害的是我们一起分来的居然有两个会计师,看来大学生扫厕所真不是虚话,学历一栏大学大专比高中初中多,全是好大学,才不是那些政府官员的党校文凭呢。
脑子里考虑从哪里开始撮才能让我更简单方便快捷的撮完大街上的垃圾,不待我想清楚,阿姨指着上面的路段:“你去里面撮,然后推出来,下坡容易,不然你没办法推动。”要知道推垃圾桶有多麻烦,最好自己去动下手,文字没办法叙述给各位看了。反正不到十分钟,在最冷的“一九”一头大汗,身上也热哄哄的难受。一个果皮箱倒在地上,到处是散乱的垃圾,还是先去里面吧,一会出来收拾掉它。
这个路段昨天已经扫了个干净,比老曹的大雪还干净,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唉!思想和真实生活接触,居然会出现短暂智力障碍,只有等阿姨扫完来问了。阿姨是我请来帮我扫地的,她丈夫在一个企业退下来,瘫痪在床,每个月400不到的退休工资,要吃掉那么多带毒的药,那工资完全投入也不够,阿姨就给不愿意自己扫地的人代扫,一个人扫几份,一个月下来能有好几百,能维持她家基本生活。
那天阿姨找到我,问我愿意给她扫吗?也许我戴着眼镜的外表的确让人没办法和扫地联想在一起。本来想看一下自己能不能扫好一份地,可阿姨那眼神让我没办法拒绝,于是答应了她:“好吧,你来扫吧,但是我会帮你扫。”
“你不用来的,我已经扫了很多年。”她可能担心我自己扫会扣掉部分钱。“你给她们扫,她们给你多少?”其实我知道是150元(一个路段两个人轮换,一人半个月。),包括白天的保洁和周三的突击。“她们给我150。”阿姨小心回答,可能我说自己也扫让她感到沮丧。环卫大多是临时工,300元一个月,扣掉74的养老保险。那扣下的钱所长存在银行,养老保险的事情到现在上面都没一个答复,所长为此跑了不少的路,可上面仍然在推……如果是政府部门要涨工资,补待遇也许早实现了,可在环卫这样的部门,职工要求买养老保险都是那样的艰难……叹民生之多艰!朱门的酒肉臭了几千年,冻死的骨头也堆积了几千年。
阿姨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简单勤劳,只是我不忍心一个母亲年龄的人如此辛苦的给我扫地,如果能在经济上帮她一下,也能让自己很快乐,反正我已经穷得不能再穷,一个月多给阿姨50,也饿不了我,更富不了我。只是如此一来,会不会让其他请人的同事恨我。“她们给你150,我来帮你扫,保洁(间隔一到两个小时一次)我和你一人一次轮换,不会只给你150,她们给你多少我不管,也不是有意思提高价格。”
阿姨扫完下面的街道拿着撮箕走上来帮我,看我傻立在那里,对我说:“你站的那段不扫,没垃圾,从这里开始。”走到倒果皮箱的地方,她说:“昨天一个婆娘把垃圾倒在路上,我让她倒垃圾桶,她骂我,要来打我,把果皮箱也推倒了。”昨天下午因为太累在家休息然后上网,没来帮她,也不知道吵架的事。她看我扫果皮箱对我说:“别扫那里,等领导来解决。”“领导来了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要扫,难道还叫那个女人扫?”笑着对阿姨说。
“她骂我丑,骂我一辈子都是扫地的命……”阿姨是豁达的人,笑着给我讲经过,偶尔给我露出这段路扫起来很辛苦。我怎么又不知道呢,分来环卫这一个月,我上街看到的全是垃圾,真怕有一天成了病态。如一个佛的故事,看见的是内心世界外在反映,我看到的是垃圾,难道内心也全是垃圾。“给这样的人大可不必计较,扫地没什么不好,有地可扫也是幸福的!”下过岗,失过业的我经历了太多人间的所谓沧桑,也看透一些东西,有些人外在的装扮掩饰不了内心的粗俗,如佛的故事。
昨天如我在,不会对她的行为做任何指责,一定微笑着把她的垃圾撮起来倒进垃圾桶,无言的漠视是对她最大的讽刺。地上的垃圾被我扫在一堆,用扫帚的木柄把垃圾从果皮箱内撬出来,然后移去水泥墩子上,阿姨过来把垃圾装在垃圾桶里。这些人可不能得罪,不然你前脚刚走,他们后脚把垃圾给你撒一地,尤其检查的时间他们会做得更绝,之前那些老同事和所长已经交代。而我骨子里的无争和骄傲是定然不会与人争吵的,能做的是把街道扫得更干净,每个人都向往美好,干净的街面可以抑制他们乱扔垃圾的习惯。
回家母亲问我:“扫地的时间没觉得难为情吧。”除了夜色就是起来为生活奔波的小商贩,谁能顾及我的存在呢?只是在白天保洁时遇到了几个同学,点头而过,内心没有谁比谁更高贵,透过工作的外在形式人会分等,与人品无关。熟人见面仍然是点头而过,更多时候我埋头扫地,谁走过了我身边,我扫过了谁身边,到不重要了。在一家米店外站一女子看我的表情说不出味,想调侃她一句:“没看见过美女扫地吗?”然后设想她会不会来一句:“看见过美女,没看见过你这么美的美女。”
昨天到今天沿街的门市表扬我扫得真干净,满有成就感。早上垃圾车来装垃圾时,洒在另外一个人负责那段,等车开走后,我去扫洒了的垃圾,她说:“你回去吧,我自己来扫就是了。”突然很感动,以前在单位上都是彼此间害怕吃亏地防范和利益得失地计较。也许是生活最真实那面,所以人性的真诚才那么容易感人,如我们怀念儿时乡村的炊烟。
现在我纠缠在请阿姨扫地这个结里,是因为懒惰,或者面子,真是面子,那怕是不能原谅自己。或者是因为阿姨的状况,是怜悯还是同情,或者给自己的懒惰虚荣找借口,如果不能彻底抹去人性的虚荣,那该是我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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