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根刨起的矮树桩,山里人称为疙蔸。作为从小生活在川南边陲佛宝的山里人,自然非常了解这疙蔸,非常钟情那旺旺的、暖暖的疙蔸火。
山里人,有山的气质;山里院,也有山的特性。无论哪家哪户,或是院子里,或是山墙外,都规则地堆放着许多不规则的树疙蔸,给这土色土香的村院平添了几分雅气。
冬季农闲,便是山民们刨疙蔸的黄金时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背着特意新编的大大小小黄绿黄绿的带着竹香的背篼上山了。刚砍伐的杉树疙蔸是不能刨的,因为它发出的芽格外茁壮。这样,对象就是那些已经开始腐烂的矮树桩,或是不宜培育的杂木桩。刨疙蔸一般都要带上小锄和斧头。先将树桩周围的泥土挖掉,再用斧头斩其根。这活一会儿就使人累得腰酸背疼,热汗直流。有顽抗的疙蔸,哪怕眼见四周的根都断了,可任你怎么搬,怎么摇,它还是不起来,真应了山里那句关于牛尾巴的谜语:“摇又要得动,扯又扯不脱。”
新刨回的疙蔸是不马上烧的——堆起来,干了,第二年冬天才用。
山外的人是不了解这疙蔸火的。三五几个干疙蔸堆在一起,燃起的火才算妙哩!红红的,火苗不高,但很有火力,隔个米多远,还是那么燎人,绝对不会产生一氧化碳中毒。火堆上方吊着“抽筒搭钩”,那是用一木钩穿在竹筒里,用一块打着孔的竹板加上绳子管着(当地俗称“管家婆”),可以任意升高或降低。木钩上挂着一个铁鼎锅或砂锅,可以烧开水,可以煮稀粥,更可以炖火巴(p a) 肉。将那半精半肥的猪肉或野味切成砣,放入鼎锅或砂锅中,挂在火堆上可以尽情地烧煮。
白天,几位老爷爷老奶奶围在火堆旁。老头们手握一根长烟棒,装上山里特产叶子烟,将烟斗伸入火中,吧嗒吧嗒几下就点着了。一边吐着烟雾,一边和老伙伴们谈遥远的过去谈幸福的现在谈灿烂的未来。或是说一段年轻时的风流轶事,或是来一段土声土气的川剧高腔……嘴干了,倒一碗老白干慢慢品,用竹筷夹起炖得火巴火巴砣子肉送入嘴里,和着“单碗”(方言:酒的俗称)吞下,那滋味才不摆了。
夜里,一家老小到齐了,这疙蔸火为圆心的不规则的圆圈更大了,不过丝毫没有减低温度。小孙子要听爷爷讲那永远讲不完的故事,妇女用彩线绣那精致的鞋垫。男劳力则用嫩竹在火上烤了扯竹麻,或是和家人计划钱的开支,土地的规划,生猪的饲养……电视节目来了,大家便打住话头,看到精彩处哈哈大笑,看到难懂处老少还争得面红耳赤。
山里有句俗话:“正月十五的灯,腊月三十的火。”除夕之夜,有的人家通宵不眠,疙蔸火比平时烧得更旺,说男的要守田坎,女的要守土坎。这样,来年的田土就不会垮了。
虽然时代在不断变化,但山里的疙蔸 火还是那么旺,砣子肉还是那么香。朋友,如果你要到川南佛宝观光,莫错过了冬天,来烤一烤旺旺的疙蔸火,尝一尝火巴火巴的砣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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