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表姐
英轩
大姨妈不止一次的说,要把梅梅表姐嫁出去,而且要嫁得远远的。
于是我就问:“梅梅表姐才十七岁呀,干吗就急着要把她嫁出去?”
大姨妈说:“十七岁,也不算小了,谁叫她不昌盛来着。”
“不昌盛?”我有些不明白大姨吗的意思,我又问:“干吗要嫁的远远的?以后回次娘家多不容易?”
大姨妈说:“我才不要她回来呢,丢人现眼的。”
“为啥?”我又问。
大姨妈转身进了屋,不再搭理我。
梅梅表姐最终是在十八岁那年才嫁出去的。这之前大姨妈虽然托人给她张罗了不少对象,但都是说着说着男方就提出了退亲。我一直以为是与梅梅表姐的古怪脾气有关,梅梅表姐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很少出门,与我们相见也仅仅是简单打个招呼而已,从不多说话,在家时经常与大姨妈磕磕绊绊的,也不知为啥。梅梅表姐嫁的丈夫比她大八岁,是我们那乡小学的一名教师,姓林。林老师戴副眼睛,表面上极斯文的一个人,早些年处过一个女朋友,临到快结婚了,那女朋友突然跟了别人,不要他了。听说他女朋友说他心眼太小,不知是不是真的。梅梅表姐出嫁那天天上飘着雪花,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梅梅表姐哭得最伤心,迟迟不愿上路。外人都以为是她舍不得离开父母,其实梅梅表姐是怕结婚,是她头晚上亲口对我们说的。我问为啥,她却没说。
按我们这儿的风俗,女儿出嫁的第二天,就要与新郎官一同回一次娘家,称之为“回门”。我们一些近亲都聚在大姨妈家,等着新郎新娘回来,可是一等没回来二等还是不见人。直到午饭后才见林老师急匆匆赶了回来,说是梅梅表姐头晚后半夜就突然失踪了。大姨妈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口里喃喃的说:
“我就知道会出事,谁知竟这么快?”
然后把林老师叫进里屋,也不知说了些啥,就打发林老师走了。我们很为梅梅表姐抱不平,人是在林老师家丢的,他总得说个子丑寅卯来呀?大姨妈却把所有的事都揽了过来,说:
“不关林老师的事。”
然后吩咐我们这些表姊妹表弟兄分头到梅梅表姐可能去的亲戚朋友家寻找,却是杳无音信。就如地上的积雪,被太阳一晒,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梅梅表姐似乎就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几年后我因事去了另一座城市。晚上住在小旅馆里,条件差,天太热,难以入睡。便起床出了门,闲步到城里的清水河边漫步乘凉。夜已经很深了,乘凉的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在路灯下游荡。这时有一个打扮很妖娆的女人向我走来,到得我面前便问我:
“帅哥,需要服务吗?”
我听那声音似乎有点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便问道:
“你那儿有什么服务?”
那女人如同背广告词般说:
“洗头、浴脚、保健按摩,放松打炮,价钱公道……”
我突然想起那声音多象梅梅表姐,于是我定定的看着她,果然,她虽然是浓装艳抹,可她的大致容貌还是没变。我问:
“你是梅梅表姐!?”
那女人突然很是惊慌的看着我,少倾,说: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说完便转身想要走开。我一把拉住她说:
“我没认错,你就是梅梅表姐!”梅梅表姐没再说什么,而是蹲下身哭了起来。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我才问: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梅梅表姐收住泪说:
“我一个单身女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不做这种事还能做啥?”
我又问:“你当初为啥要离开林老师?”
梅梅表姐说:“你知道我的新婚之夜是怎么度过的吗?”我摇摇头。梅梅表姐又说:“我是实在忍受不了他的打骂才逃走的。”
我问:“他为什么会打你?”
梅梅表姐说:“还不是因为我不是[ch*]女……我十六岁那年,被人引诱轮奸了。”
我不觉一怔,这些事我以前是不知道的,我安慰她说:“这有什么?都什么年代了,谁还那么看重那件事?”
“没人看重?”梅梅表姐显然很激动,说,“别人不说,就连我妈都看不起我,何况象林老师那样心眼小的男人。”
于是我说:“别人看不起你没关系,可你自己得看得起你自己呀!”
“你说得容易,”表姐说:“这些年来,我一想起当年那一幕,就不寒而栗。我就想象我这样的女人,根本就没权利有爱情,好多时候我就想不如出家做尼姑的好。”
没想到梅梅表姐瘦小的身体竟承受了过多的苦楚。我一边安慰她,一边让她带我去她的住处看看,我想我一定要把她带回家。我说:
“你还不到三十岁,完全可以从头开始。”
梅梅表姐说,她也知道这样过下去没个归属,她也想过一个正常人过的生活。而且她还答应我第二天去接她,一同回家。
第二天一早,我就到了梅梅表姐的住处,她不在。她的一个女同伴说她搬走了,去了哪里她也不清楚,然后她交给我一封信说是梅梅表姐留给我的。信里说:
“我走了,我现在不能回家,也没脸面回家。我会记着你的话,重新开始生活,等我有了好的归属再回家……见到我的事一定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切记切记……”
看了信我半天无语。
归属,茫茫人海何处才是梅梅表姐的归属?心有所属,身才有所属,梅梅表姐何时才心有所属?
-全文完-
▷ 进入英轩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