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多,我和妻子有点凑热闹的到一家饭店用餐。菜上来后,就想,如果这时有哪个朋友给我打电话,我肯定会很高兴地告诉他,我在哪,并请他过来——我的手机一直开着,也在等待着。偏偏一个电话都没有,就恨恨地想,我那帮狐朋狗党都跑到哪去了,害得我连喝酒的兴趣都没有。本想打电话勾一两个人来,想想还是没打,人家说不定正忙着呐,别讨人烦。
圣诞节吗,总还得有点过节的样子,管这个日子和我们有没有什么关系。没有别的啤酒,只好要了两瓶雪花,两人很勉强地喝了一瓶。
外面灯火辉煌,鞭炮声声,礼花绚烂,很有些气氛。看来耶酥是越来越有人缘了。
“去江边走走。”我说。
妻是我永远的服从者。这是我的骄傲也是我的悲哀。
教堂周围灯火通明,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教堂的院子里还搭了台子,表演着节目,门票五元——不知道他们事先征没征得耶酥的同意。又一想,北山庙会时门票都涨价,人家基督咋的,市场经济嘛,合情合理。因为头几天进去看过,就没再进。
小贩们扯成串,连成排,都想沾沾耶酥的光,发点小财。交通堵塞。他们被警察呵斥这,躲闪着,继续着。中国的老百姓就是这样,没有大善,也没有大恶。他们没有背景也没有能力,只是为了活着或者活得好一些,往往使些小聪明,或者小手段来获取一点小利益,过后还常常承受着心理的折磨。
望着教堂顶端高耸的十字架,心中不免茫然。就想,我们人类有什么罪啊,害得您老人家被钉在上面,替我们受那么残酷的折磨和牺牲,也使我们没完没了地欠了您那么大的人情。我现在怎么活着,想什么,您老人家知道吗?宗教的精神力量就在于此,它可以让人相信自己的“原罪”,把希望寄托于来世而在今世为了赎罪必须活得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并让人经常下意识地甚至苛刻地反省自己过失,和政治狼狈为奸,以其“向善”的威慑力来干预人的生活,使人的灵魂永不安宁。
由西向东散着步,又下了石阶,顺着江边徜徉。天气不冷,或者说有点像春天。微风徐来,柔柔的,一点不硬。江边游人三三两两,稀稀落落,有情侣,也有情侣之外的人。
我们懒散地走着,走的自在,也走得空洞。
到彩虹桥就要转弯回家了,我有些不甘。
“你到桥边那有器械的地方锻炼锻炼身体吧,我在江边独自呆一会儿。”妻以为我来了什么灵感,就去了,离我也就一百多米。
我点上烟,兀立在江水边作沉思状。过了大约一刻钟,就有人从我的背后向我走来。听那轻轻的脚步,我判定是个女性。
“大哥,我发现你一直站在这里,是在看水吗?”声音轻柔,挺好听的。
“不。”我摇摇头,并没回头看她。我知道,也遗憾我这里的一切都在妻子异常关注的视野中。
“是在看灯吗?”她又问。我又摇摇头。
“是在等人?”仍是摇头。
“那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不为什么,我就是想站在这里。”
“不对,你总得有个理由吧。”她轻轻地笑着,那笑里含满了疑问和好奇,“是失落,还是孤独,或是遇到了难以排解的不幸……”我听出她关切话语中的潜台词。
我想了想说,“我真是他妈的很不幸,想喝点酒都喝不成。”
“心情不好就更不能喝酒了,酒入愁肠是有害的。”
是啊,我愁什么呢,我孤独吗,我郁闷吗,我不幸吗?都不是。
“我空洞,我空虚,我这一天什么内容都没有。”我转过脸来这样回答。这时我才发现,月光下的她,虽然是背着灯光,也有些朦胧,但我那双不太近视也不花的眼睛告诉我,站在我面前的是个虽然说不上漂亮,但也是个标致的女人。她的年龄和我最少差十岁。
“还是回家吧,不管这个家什么样,也总得回去。人不能总被痛苦和失望压着,要有信心坚强地活下去。”
这是哪跟哪呀。我心里暗笑,她可能把我看成是深夜绝望的投江自尽者。
“谢谢你。”我听到那边传来了轻轻的咳嗽声,“我还没有达到能自己结果自己的境界。”
“这就对了。”她关心也有些爱怜地拍了我一下肩,很是满足。我有点喜欢这个女人了,喜欢她的善良、她的细心和她的西里糊涂。我想,她要是再拍我几下我也不会反对的。
我的脚步开始离开江边。我想说我送送你吧,但没说,因为我又听到了咳嗽声,虽然很轻,但里面有一种只有我才能听出来的力度。
“如果有缘,我们在明年的今天还会在这里见面的。”
我往东,她往西,各自放心也满足地走着。她还回了一下头,我也是。慢慢的,她的身影就在朦胧的夜色中消失了。
我真后悔,没有留下她的电话。
“谁呀?”妻问我,声音有点尖利。
“不认识。”我笑着说。
“真是莫名其妙,就像事先约好了似的。”
“如果是那样,我也不会带你来呀。”
“也是。”
真的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我告诉你,我今天不空洞了,我很兴奋!”我仰望苍穹祷告:“主哇,请原谅我吧,在如此隆重的节日里,我想的竟然不是您啊。实在不能原谅我,就罚我妻回家炒两个菜,再罚我喝两瓶我爱喝的啤酒吧。”
“快回家吧,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发神经。”
妻怼了我一下。
我对明年的约会充满信心。
本文已被编辑[帘外落花]于2006-12-28 11:25:0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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