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鞋 红皮鞋
一
因为,清洁工娟子长得有一点乖,就被分配给局长们打扫办公室,她的其他姐妹,则被分配到了办公大楼的其它楼层。
局长们的办公室,在办公大楼的最高层,第十八层。局长的办公室最大,在走廊的中间,其他副局长们则分布在局长办公室的周围,形成众星捧月的格局。
局长们的办公室都很大,都有卫生间和休息间,卫生间很高档,三洁具全是美国货;休息间也很高档豪华,光是那睡的床就有两米宽,床是时下流行的软床,人躺在上面会波淘汹涌的。
娟子给局长们打扫办公室,只能在下午下班之后。娟子的头儿给娟子交代过,打扫办公室的顺序:必须按职务高低进行。可娟子在实践中发现,头儿定的规矩得改一改,因为局长们下班的先后顺序完全是乱的,往往是职务低的走得早,职务高的走得晚,局长就是走得最晚的一个,总不可能等到局长走了后才打扫所有办公室呀,那样不知道要多晚才能回家。娟子对头儿建议:能不能谁先走就先打扫谁的,这样可以节约时间。娟子的头儿想了半天,迟迟不敢表态,最后去请示了后勤中心主任后说:可以。
二
这天,局长照样是工作得很晚,也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当娟子走进他办公室时,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望着这诺大的办公室,娟子早已没有了工作的激情,她的肚子早饿得咕咕直叫唤,头也有一点昏昏胀胀,两条腿也似乎在微微打颤。桌上的文件横七竖八,满屋烟味令人窒息,娟子想呕吐,身子支在门沿边半天不想动弹。
终于,娟子还是进去了。娟子先把所有的窗子打开,让外面的清醒空气进来,再把堆满烟头的烟灰缸倒掉,然后再清理桌上零乱不堪的文件。娟子用办公桌上的电话给她的头儿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头儿说自己已经开始打扫卫生了,要不要来看着。头儿在电话里说不来了不来了,你办事我放心。机关后勤中心有一个规定,就是清洁工在打扫局长们办公室的时候,一定要有机关后勤中心的人在场监管,以免东西丢失,娟子的头儿就是专门的监管人员。今天娟子的头儿放手了,说明娟子是让人放心的。
通常,打扫办公室是两个人,今天娟子的搭当请事假,就只有娟子一个人。
娟子先把桌子打扫干净,又开始打扫沙发和茶几,最后打扫地板。当娟子打扫到办公桌下面时,娟子愣住了,局长的办公桌下又堆满了东西,娟子清楚地记得前几天局长才把桌下的东西清完。娟子伏下身子把那些东西一样一样地搬开,等把地板搽干净后又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搬回原处,真丰富啊:各种精美的茶、各种精美的烟和各种精美的纪念品。这些东西,当官的办公室都不少,就数局长的最多,局长也应该最多,不然就不是局长了。
三
娟子打扫完办公室,又接着打扫局长的休息室。休息室不大,只有十平方米左右,一张宽宽的大床摆在屋的中央。娟子打扫大床下面的时候,已经很累了,娟子吃力地钻进大床下面,吃力地把大床下面搽得干干净净,最后平躺在大床下面的地板上睡着了。
娟子不知睡了多久,被大床上面的动静惊醒了。娟子明显感觉到大床在振动,只有很重的东西在床上动作,大床才会有这么大的振动,是什么东西在床上动作呢?迷迷糊糊之中,娟子准备从床下爬出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床上捣乱,娟子刚爬到床边,她的头部触到什么东西了,娟子抬头一看,是一双男人的皮鞋,又大又黑,泛着黑光,散着脚气。在黑皮鞋的旁边,是一双女人的皮鞋,又小又红,泛着红光,散着香气。红皮鞋上镶嵌着一圈麦穗般的金黄色的装饰,性感、迷人、不可抗拒。娟子大气也不敢出,慢慢将身子缩了回去,像一只受惊的老鼠,躲在黑暗里索索发抖。
四
大床的振动,时急时缓,急时如急风暴雨,缓时似和风细雨,女人的叫唤和呻吟也随着振幅的起幅而起幅,娟子的心也和上面的兴衰而颤抖。
娟子真希望暴风雨快快过去,她要回家,她怕。
不知过了好久,大床终于安静了下来。
又不知过了好久,一双肥肥胖胖松松耷耷的大脚,伸进了黑皮鞋,一双纤纤细细白白嫩嫩的小脚,伸进了红皮鞋。黑皮鞋和红皮鞋顿时有了生气,黑皮鞋本来离红皮鞋就近,但黑皮鞋还不满足,又朝红皮鞋逼近,直到把红皮鞋抱到怀里才罢手,红皮鞋似乎被黑皮鞋抱痛了,整个身子都直起来了,直得好高好高,红皮鞋的后跟儿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五
突然,红皮鞋经受不住黑皮鞋的重负,一下子瘫到在了地板上,黑皮鞋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了红皮鞋身上……·
娟子的气快出不过来了,她再也经受不住第二次暴风骤雨了,她闭上眼睛,不愿意他们颠来复去,她堵住耳朵,不愿意听见他们淫声秽语。她的内心在一遍遍企求菩萨保佑自己,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
可是,那女的在地板上的叫声比床上更令人心颤,娟子几次睁开眼睛都没有看清她是谁,只能见到那一头秀发在局长的肆意中不断变幻着飘逸着。
终于,黑皮鞋和红皮鞋离开了房间,一切又归于平静。
六
第二天,娟子被解雇了。
娟子问她的头儿,为什么解雇她?头儿说他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儿。在回家的路上,娟子无精打采的,她一直在想:难道他们发现了我?娟子把一切细节都反复想了很多遍,最后坚定认为:他们不可能发现,如果真发现了,他们就不会在她眼皮下干那种事了。
一天,娟子的头儿找到娟子,对她说:我搞不懂,你干得好好的,他们为什么把你辞了。娟子说:我也搞不懂。
头儿说:是不是局长办公室有东西丢了?
娟子问:丢了东西吗?
头儿说:我随便猜的。
娟子又问:真的东西丢了?
头儿说:我随便说说。
头儿又说:你那天好久从局长办公室出来的?
娟子望着头儿不说话了。
头儿从娟子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但头儿没有吱声,而是看着她,等她说话。娟子对头儿说:我把办公室打扫完了就出来了。
头儿说:我看见你晚上十点多钟才出来。
娟子问:真的丢东西了?
头儿说:我没有说丢东西了,我是问你怎么时候出来的?
娟子把头埋得低低的,一言不发。
头儿说:告诉你,局长办公室真丢了东西?
娟子满脸通红:我没有拿,我没有拿。
头儿步步紧逼:那你为什么晚上十点多钟才出来?
娟子问:什么东西丢了?
头儿说:一只手表。
娟子说:我不知道,我也没有拿。
头儿说:我也不希望你拿了什么东西,你现在要回答我,你为什么晚上十点多钟才出来?
娟子很想把那晚的事讲出来,但她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讲。
七
可是,事情老是找上娟子。第二天,头儿把娟子叫到了单位保卫科,保卫科的一个瘦子见了娟子,一脸的严肃,说:我只问你,为什么晚上十点多钟才出来?娟子不吱声,瘦子又说:你不回答这个问题,我就要怀疑局长的手表是你拿的。娟子被问急了,就把那晚的一切讲了,头儿和瘦子不说话了,一脸的惊恐,半天才回过神来,也不敢再多问娟子一个字,恭恭敬敬把娟子送出门。
八
第二天,一辆小车把娟子接到了一个很庄严的单位,大门口有当兵的在站岗,进二门时也有当兵的站岗,娟子被带到四楼。和娟子一起去的还有头儿和保卫科的瘦子,他们三个上楼时,谁也没有说话,三个人的脚步走在厚厚的红地毯上没有一点声音,但是三个人能听到自己的心在乱跳。
他们在一个办公室门口站住,领他们的年轻人进去几分钟后出来叫娟子一个人进去。外间是秘书室,面积七八平方米,一张小写字台上立着一个大大的电脑,头重脚轻;写字台旁立着一个小书柜,书柜里塞满了横七竖八的文件,张牙舞爪,呻吟呐喊。
里间室是首长室,大大的写字台后面是大大的书柜,大大的书柜下坐着一个大大的人物,大大的人物有着一个大大的额头,大大的额头上镶嵌着一双大大的老眼,老眼老练老纳,但却透着平易亲切温暖。
首长和娟子单独处了十来分钟。
首长和娟子谈的什么,头儿不知道,保卫科的瘦子不知道,首长的秘书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首长把娟子送到门口,还和娟子握了握手,他们也看见了首长对娟子的表情是和善慈祥的。
九
一天,娟子看见头儿和保卫科的瘦子在一家小饭馆和闷酒,娟子坐了进去,一问:原来他们也被解雇了。
头儿的两眼喝得通红,眼里闪着好吓人得凶光,瘦子也喝得面如紫色,头发长得把眼睛遮成独眼龙。两人齐声叫伙计添一副碗筷,来一瓶啤酒。娟子连连说吃过了吃过了,两人不依,硬拉娟子坐下,还喷着酒气问:那个穿红皮鞋的是谁?
娟子脸红了,不愿说一个字。头儿和瘦子骂娟子不够朋友,都什么时候了,还藏捂着的。 这时,娟子被小饭馆电视里的画面吸引了,电视里正在播放地方新闻,局长好风光,穿着漂亮的西装,春风满面,神采奕奕,正在主[xi]台上和一个投商签定合同,局长身边站着年轻美丽的办公室女主任,她也穿着一身漂亮的职业装,头上有一个很美丽的发型,正在用她那纤纤细指给局长指合同书上签字的地方。
电视画面上,那双黑皮鞋和那双红皮鞋,很醒目很醒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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