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上课铃响了,大家慌慌张张地从“翘翘板”上爬下来,把大木板在泥土墩上摆放好,各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这时,一位瘦瘦小小的女教师迈着轻盈的脚步走进来,比老师个头高得多的班长用牛一样的大嗓门高声喊:“起立!”紧接着一个蚊子样细小的声音说:“坐下。”“啪!”外边响了一个炸雷。天突然暗了下来,俄顷,大雨倾盆。雨水从窗外泼进来,教室里一片昏暗。我们赶快去点各自准备好的煤油灯。我擦呀,擦呀,可是火柴怎么也擦不着,一着急,醒了。
我躺在床上,环视着装修的象木笼子一样的卧室,倾听着窗外哗哗的雨声,脑子里母校、老师、同学象电影一样,一幕,又一幕。
自从十二岁离开母校,我中间回去过几次。一次是在高考制度恢复之前,父亲平反后恢复了工作,一时高兴,要我陪他去老家看看。我那时在城里读高中,由于备战高考,时间不多,我抽空去了一趟母校。因为学校老师和学生已经换了几茬,没有几个人认识我。我只是走马观花般得转了一转,校园中间的巨幅《毛主[xi]去安源》画像已变成了大花坛,画像上边那个蛰得我眼睛肿成皮球的马蜂的巢也早已不知去向,教室还是当年的平房,所不同的是当年的泥凳子已由桌椅代替。还有一次我回去是在我大五上半年,由于我实习的那家医院离母校较近,我顺道去了一次,这次学校已变成砖瓦房,再也找不到过去的影子。
近几年,我常常梦见自己回到了母校。我常常想,既然物非人也非,为什么我总是想去看看母校呢,真是说不清楚。
我是三岁时随母亲下放到淮北老家的。那时,母亲在一家针织厂做工,父亲是县里的领导。当时国家有政策,大批非农业人员下放到农村。父亲想,自己带头吧。“是呀”,母亲说:“七级工,八级工,不如社员一沟葱吗!”。于是,母亲和我们姊妹几个就成了农民。我六岁上学,由于我有多动症,那个小小瘦瘦,说话象蚊子哼哼的王老师常常让我罚站,校长说:“他是局长的公子,别惹麻烦了”。
上学既不费劲,我就拼命的玩吧!钻山洞,捉刺猬,下河钓鳖,捉青蛙,到田里偷生产队的瓜,到牛棚里掏鸟窝,用弹弓打死邻居的鸡,什么好事、坏事我没干过?可能我想母校是因为怀念故乡吧!
我知道母校在也不会回到从前的样子,可是我每当闭上眼睛,母校还是那种样子:土坯围起的院子,院子里几株高大的阔叶杨树,(那上面的喜鹊窝就是我给弄掉的);院子里有一个水塘,里面种满了莲藕;教室的窗冬天用砖堵上,到了夏天再拆开;泥凳子我们自己做,上边放上木板就成了课桌,老师不在,课桌就变成了翘翘板。从外边看去,低矮窄小的房屋更象猪圈,而且是过去的那种。
前一阵子,一位老乡来,带给我一些关于学校的近况:小学已改为大专,学校在原来的地址上得到扩建,教室已变成楼房,村里有一个个体户捐了很多钱,老师大多是从外地聘请的,学校门前修了一条高速公路,那个藕池也变成了一个游泳池。
我同妻商量,明年回国探亲,陪我回趟母校吧!妻说,你还不如把路费省下给学校买点教具。
我想,这样也好。
2003年9月2日于萨西克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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