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手心里的温度，开出了另一个彼岸，同登彼岸，我们握紧信念。

——题记

∮　（一）

人群汹涌流动的火车站。

晋提着沉重的行李箱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挤上火车，放好行李，坐在座位上。

透个斑驳的玻璃，明媚的阳光照射在独立人群的琳身上。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惟有一头漂亮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透过阳光，发出一种暗红的颜色，格外暧昧。

火车开动，发出冗长沉闷的声响。琳抬起头，晋的脸一晃而过。

一切恍恍惚惚中开始，然后在忽然中结束。

人群逐渐消散，四周变得荒凉。琳抱着双臂，黯然离去。

走到广场，人群依旧拥挤。

而唯一的是，她无法融入进去。

（二）

晋爱唤琳为丫头，在每个时辰的阶段，他总慵懒地眯着眼望着她微笑。

晋喜欢琳的头发，柔软顺滑，发丝间有淡淡的薄荷香味。

午后的阳光，透着催眠透明的因子。晋将自己的头埋在琳的头发中，贪婪地吸收醉人的气息。每当这个时候，琳总认为晋像一只猫，一只散漫的猫。遇见温暖的东西，只想闭上眼贪睡。

晋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有稳定的工作，却带不来高收入。

大多的时候，晋相当安静。皱着眉，咬着笔。在狭小的房间里，对着电脑笔划。

而琳还差一年便毕业，晋说，丫头，毕业之后，我们就结婚。这一年中我一定会努力工作。

琳的眼睛笑得弯弯，仰着苹果似的小脸不答。晋楼着琳，将脸埋进琳的头发里，低低的说着一些甜言蜜语。

恋爱中，一切都是如此美丽。抛去一切世俗的东西，只享受短暂的甜蜜。

（三）

琳毕业的那天，晋并没有提及其他。依旧每天早出晚归的工作，琳便负责照顾他的一切。

偏是如此，晋的工作越是挫败，脾气变得时常暴躁。

唯一一次，晋发疯似的揪住琳的头发，歇斯底里的叫，我这么痛苦，而你却不能为我分担，只知道整天窝在这里，我他妈的受够你了。

琳忍着头部传来的疼痛，瞪着眼张着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过了一段时间，眼泪才落了下来。惊吓地挣扎晋的手，然后慌乱地抓起一件衣服匆忙的奔出门。

外面下着大雨，琳无处可去。躲在一家便利店的门口，寒冷与饥饿同时袭击而来。

便利店12点后关门，一片漆黑。身体随着墙壁滑落，双手抱着膝盖倦缩一团。眼泪一滴滴落下来。疲惫与体制的虚耗，琳只想睡觉。

不知多久后，才被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惊醒。抬起头，望到晋同样疲惫的面容。晋每逼近一步，琳都会逃离。恐惧，布满了恐惧。

隐约听到晋传来的哭声，随着晋的下跪与忏悔。最终击败了琳，晋抱着琳，一次一次的道歉。

（四）

随后的日子，一切重新步入轨道。

晋的工作变得顺利，脾气逐渐好转。对琳也开始格外疼爱，直至琳告诉他，自己已经怀孕了。晋沉默了半响，然后捧着琳的脸，拒绝这个孩子的加入，现在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琳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人去医院做了人流。

晋还是赶了过来，望着脸色苍白的琳，唤了一句丫头。琳只是别过头，望着窗外，树叶开始脱离，缓慢地飘荡后落入地面。

住院的日子，晋格外体贴。晚上就搬一个凳子，扒在床边一个小角落睡觉。半夜，琳一有动静便会醒来，问需要什么？

出院后，晋买了很多补品，不断地给琳食补。

下班回来，也是晋亲自动手下厨，学着做一些清淡的小菜。

切菜的时候，手指也划了个长长的口子，流了不少血，最后也没吱声。琳都看在了眼里，只是手碰触到腹部的时候，依旧会短暂的伤感。

久而久之，琳想，或许晋还是爱自己的，只是这个时候孩子来的太早。

（五）

晋的工作取得了更大的成就，公司派晋去上海的分公司做部门经理。

晋选择了离开，远赴上海。

临走前，将出租的房子买了下来留给了琳住。并嘱咐一切，过完年，便会回来，办理结婚手续。

琳不舍却也无奈放手，晋走了，只留下快乐与痛苦与黯淡的记忆。

晋每天都会打长途电话来问候，琳觉得晋其实还在自己的身边。

琳也开始找工作，凭借不错的大学文凭和清秀亮丽的外貌，很快找到收入不菲的设计工作。

新的环境里，琳认识了钟，这家企业的经理。

钟与晋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有好看的笑容与温柔的眼眸。

有时候钟出现在琳的面前，好几次都差点以为是晋回来了。琳在工作上也很努力，只是与此同时，晋的电话次数越来越少。琳生日那天，守在电话边，直到晚上8点，晋也没有打电话过来祝福一声。

第一次，琳拨了电话过去。反复几次，晋的电话还是接通了。晋支支吾吾的说了一些，声音和小，夹杂着一点咳嗽声。可琳还听到别人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

琳挂了电话，去了酒吧喝了大量的酒。琳伏在桌子上小声地哭，眼泪滴进酒杯里，然后流进口中，酒也变得苦涩。

……

（六）

摇摇晃晃地出了酒吧，琳撞上了几个染着彩发的男人。他们热烈地邀请琳一起上车，借着酒意琳放肆的走了过去。

一个男人的手搭上了琳的肩，另一只手滑进了琳的群摆，手如毒蛇般的四周穿行。琳咬着嘴唇没有吱声，她认为这是晋的抚摸。瞬间，脑子里又响起了电话里一个女人的声音。琳觉得恶心。

回过神，才发现眼前英俊却又狂野但完全陌生的脸。酒意褪了去，换来的是急剧的反抗。男人压上她，琳抓伤了他的脸，随后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头部撞上了一个硬物，才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琳醒来时浑身酸痛。特别是脑袋，疼得似乎要裂开。

转过头才发现扒在病床边的钟，恍惚间，琳又记起了晋。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下。

钟的手臂受了伤。钟说，那晚与几个老板谈签约应酬的时候，从酒吧出来后，望见车中的你。

琳记起那个晚上，羞愧的转过头不再看钟的脸。钟继续说，不过后来还好什么也没发生，我与他们几个打了起来，呵，上演了英雄救美，可惜你昏迷了，没看到我当时有多英勇。

琳再次转过头，略带感激地望了望钟。钟笑得很灿烂，捂着受伤的胳臂，像个孩子。

（七）

钟问琳，那天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琳觉得心被撕碎了，然后拉出一丝微笑，说，我失恋了，被抛弃了。

钟若有所思地笑，然后伸手将琳散乱在额前的发丝重新放在了耳后。动作极其温柔，琳低着头，阳光撒在脸庞，颗粒并现，似乎透明。

风吹来的时候，再次将琳的头发吹乱。发丝便在眼前飞舞，钟说，你的头发真美。

上次之后，晋也没有再联系琳。

琳做了一个梦，晋一直在她面前往后退，越退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里。醒来的时候，枕头上湿了一片。

这段爱情，始终没有谁来结尾。

平安夜的那晚，琳一个人烧了很多美味的菜，点着蜡烛，调了红酒。望着一切，琳不住落泪。

当天晚上，晋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沉默了半响，声音极其微弱。晋说，丫头，节日快乐！琳的眼泪又一次决提。

他说，丫头，重新找个比我更好的男人，我们还是分手吧！

琳坚持最后的底线，依旧换来的是绝情。

琳说，晋，没有我，你会真正的幸福吧？那么这样，祝你幸福。

他说，丫头，现在我很幸福，快要结婚了。

琳说，新年快乐，结婚快乐。

他说，再见。

琳说，再见。

挂了电话，琳堵塞在胸腔的气流终于爆发出来。琳抱着电话痛哭，眼泪温热地沾湿压在手臂上的发丝。

钟总在最关键的时刻来，他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坐在琳的面前，大气也不出。彼此保持沉默，电台里传出王菲的《彼此花》，旋律一次一次的缠绕。

看见的熄灭了

消失的记住了

我站在海角天涯

听见土壤萌芽

等待昙花再开

把芬芳留给年华

彼岸没有灯塔

我依然张望着

天黑刷白了头发

紧握着我火把

他来我对自己说

我不害怕我很爱他

……

钟拍了拍琳的后背，节奏平稳，使人平静。

琳的哭声越来越大，钟抱了抱琳，琳没有拒绝。靠在钟的肩膀上，眼泪依旧不断地流出。

（八）

第二天的阳光格外灿烂，钟告诉琳，看，又是新的一天。

琳望着钟，又想起了晋，像一只猫的男人。贪婪的留恋琳的长发。晋说，丫头，你的长发为我而飘，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想到这里，琳垂下头，发丝顺势落下。

保持这样的姿态许久，琳下了极大的决定。拿起包，出了门。钟跟在她的身后，没有多问什么。

在一家理发店里停了下来，然后犹豫了一下便进去。

钟守在外面。

坐在镜子前，一名年轻的理发师走了过来。琳说，剪了它。

好美的头发，剪了真可惜。理发师说。最后在琳的坚持下，长发一缕一缕的被剪断。瞬间的快感，徒留下一抹哀伤。

出了理发店，钟无奈地望着琳。

裹着大衣，琳露出笑容，继续向前走。

街道四处热闹非凡，门前张灯结彩，恰似新年即将到来。

……

（九）

三个月后，琳辞了工作，去了上海。

钟依旧没有挽留，坐在火车上，如同当初离别的情节。生动鲜明。

钟站在窗外，头发有些凌乱。琳敲了敲窗户，让钟快回去。

火车启动，发出撞击轨道的“哐当哐当”声。琳望到了钟有些落寞伤感的面容，闭上眼，琳突然感到疲累。

走在淮海路上，琳找到晋居住的房子，是一间不大的公寓，有些陈旧。

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女人，有些苍白憔悴的脸，并不漂亮。

女人开口问琳，找谁？

琳说，找晋。

女人让了让身，让琳进来。冷，琳感到突然袭击而来的寒冷，冷到骨子里。

晋的一张黑白照片挂在客厅里，笑容依旧温和，眼睛里满是柔情。

琳问，晋？

女人无奈的摇头，然后叹息一声，步入了客厅，抚摩那张崭新的照片。

“死了，一个月前就死了。”

琳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女人握着琳的手说，你是弟弟生前最爱的女人，你能来看他，我想弟弟泉下有知也会欣慰。

“晋是怎么死得？”

“晋患得是白血病，前段时间一直在化疗。我其实想通知你，他不肯。他每天一直念叨着你，因为化疗，弟弟头发也开始脱落。直到最后一次，弟弟让我拨通电话，他说完那些话。一直在哭个不停，吃不下任何东西，病情越来越恶化。医生说，‘最多只能活半年。’可，可弟弟坚持一个月后，再也熬不下去，趁我不在的时候，自己拔了氧气管，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

琳觉得体内所有的器官都在剧烈的翻滚，搅得自己无法正常的呼吸，吐气。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溢了出来，泣不成声。

（十）

“这是弟弟最后在医院写给你的信，你收着吧。”

“姐姐……”

最后的告别。

丫头，我们已经分开快半年了，我真想你。

丫头，我来上海工作，是因为想赚更多的钱来筹备我们的婚礼，我想让你做我最幸福的女人，我必须要给你过上好日子。

丫头，上次因为工作的事，对你发脾气，动手打了你，是我不对。我原本是想以后加倍好好对你，可我知道以后不会有了机会。丫头，对不起。

丫头，我得病了，工作辞了。姐姐赶过来照顾我，我每天都看到姐姐在哭。

丫头，我希望你能到我身边，我怕你难过，所以不敢告诉你。你知道了，会伤心吧？

丫头，好抱歉，不能正常的每天问候你，我的化疗越来越频繁了。

丫头，你生日那天，我在心里祝福你无数次了，你能听到了吗？可我无法亲口对你说，我刚做完化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丫头，上海的梧桐树真漂亮，真希望能陪你一起看这四季的梧桐，可我还有机会吗？

丫头，今天早上下雪了，上海的雪很小，只下了一个小时。我哭了，想丫头了，丫头还在恨我吧？是我不好，对不起你。

丫头，有个护士小姐的头发和你一样长，可没你的好看，她的头发已经开叉，有点枯黄。我想起那个午后，你刚洗完的长发，滑滑的，很香。我还有机会抚摩丫头的长发吗？

丫头，我骗你说我要结婚了，其实我真想你能成为我的新娘，可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丫头，你在北方好吗？我想了很多，我想我们的孩子了，被我杀死的孩子，我对不起你和孩子。

丫头，没有我，你会过的更好吧？我想我是不够好，丫头，你这么优秀，下辈子希望还能遇见丫头。

丫头，没有我在你身边，一定要快乐。

……　

本文已被编辑[寂寞的阴天]于2006-12-26　21:19:24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