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白昼短,下午三点出发去蜚云寺时太阳就已经倾斜了许多。去蜚云寺虽然只有几里路程,然下午只剩下三四个小时,来去必须抓紧时间。以前都是自己骑车过去,现在车没了,只得乘车过去。我估计路上就得花上一两个小时,因为到六点时候,天几乎就黑了,末班车就走了。
与儿子在母校附近下车,待上了澧水大堤,方才知晓离蜚云塔还有很远的路程。这这次不是去登蜚云塔,而是想去寺庙上香。“望山跑死马”的境况这个时候很是适用,何况我穿着新买的高跟马靴。
大堤路面虽然平坦,但来往装载沙石的货车却卷着长长的灰尘,浓雾一样,虽然阳光还好,但能见度不是高,俨然进入了一个石灰场,毫不介意行走中的身影。澧水东西曲折延伸,源头在哪里,尽头在哪里,只有挂在天上的太阳知道,它见证了澧水整个流域的风情和岁月。
冬阳无力,虽近在半空,但金辉依然闪耀,映在船只行使过的水上,闪烁着阵阵金黄,映在岸边的芦苇和杨树林上,却是点点斑驳,使原本落絮干枯的枝叶有了些暖意。
河床采挖沙石的机器轰鸣,和运轮渡上的煤烟隆重升向天空,风过之后四处飘散。场景打破了澧水原本的清静,只有那铺在河面的落日安静如初。北望去,枯水期的澧水显得更加瘦长,远去的的目光中,河水上的船只若隐若现。
澧水河滩虽不及大漠般广袤,但目光所及之出沙石堆积高的似小山,矮得也如毡包。虽无孤烟可言,但对岸的窑洞庭烧烟数起,几股白烟随风向东飘散,而一股黑烟却扶摇直上。
此刻我不知想说“半江涩涩半江红”,还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总之,黄昏之前的阳光好似很是沉重。我掏出手机想拍下下午四点的太阳、澧水和船只,当画面定格的时候,我发现了我手机屏幕圆圆太阳中心有一个明显的黑点,这莫非就是太阳黑子的存在?那一刻,我是那样想的,那个黑子,应该是一粒尘,或者是冬日的一滴泪。虽然暂时不能影响光线,真怕碰见恰巧的时间,那黑子会洪水一样爆发,肆虐整大地。
走了很长的路,然后蹒跚走下陡峭的堤坡,冬季河水浅显,阳光很容易就从对岸照到我的身上。风吹着狗尾草,草籽落地,明春会发芽跟着澧水疯长。苇絮在风的触摸下漫天飞舞,偶尔有牛的哞叫声和养的咩咩声。
抄小路想快些折到寺庙。那个蜚云寺庙,我三月的时候来过,那时候是出来春游,而这次是为了给朋友求一个平安符。接近寺庙时,稀疏的树林与红墙灰瓦相互掩映,太阳并不直接,但能感觉它的存在。
蜚云寺向来冷清,与这个季节更为融洽,显得寂寞萧条。穿过杂草丛生的荒地,便见了上次遇见的尼姑。说是尼姑,只能从一身灰褐的僧衣、颈上一串佛珠和僧帽中感觉,并不见她们落发。落不落发其实并不重要,只要她们能向香客讲经颂禅、清扫寺庙就可以了。
我本意是想向庙里的每一个菩萨上炷香,但我正式走近那些女尼也没人打理我。我以为我破了规矩,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而入的结果。哪知接近才知道她们正在争吵什么。见她们为几个香油钱争论,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佛门重地,为何也有红尘的喧哗?我大声探询了一声:“请问香纸在哪里买?”方在有一女尼理应我。
我交了钱,便有那女尼带我去各处上香,叩拜。菩萨很多,大小应该有上百尊,我并不能一一唤出他们的名字,但我发现他们的手均做着拈花的姿势,大肚的菩萨微笑,面目严峻的菩萨让人禁不住肃然起敬。
我只是向有莆团的菩萨各磕了三个头,因为放有莆团的菩萨在庙内才有名位。我每叩一下,那女尼就敲一下铁琴,好象是一种应答之类的还礼,边敲边替我说些“菩萨保佑平安,孩子上大学之类的吉祥话。”女尼说的“铁琴”我一直没有弄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她读音不规范的原因,还是我孤陋寡闻的缘故,我记住了那发出回音的铁皿,却不能确切它的名字。
那女尼好象急着要去办什么事情,往常过来烧香的时候庙里的女尼不是那样子。庙里分三间屋子供着各位菩萨,待我拜完两间屋子的菩萨,那女尼对我说:“等吃了斋饭我再带你去拜未拜的菩萨。”
长那么大是第二次吃斋饭。说内心话那斋饭好似弄得不是很讲究,上一次在牛头山的寺庙做的斋饭要讲究些,倒不是因为这里的斋饭味道或者菜肴不好,心里就是有那样的想法,也可能是我见了吃饭的筷子和碗不是很干净,旧而破碎的缘故。
吃饭的时候我在想,我连吃饭那么简单的事情我都不能适应,还在眷恋红尘里的美酒佳肴,我想我还是不能深入佛门。儿子吃饭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女尼们见儿子吃饭的贪婪样子,连说儿子与佛门有缘,笑着与儿子说:“好东西(澧县对男孩昵称,也算方言)要不你就留在这里,拜我为师。”儿子一味吃饭,憨厚地笑,并不回答。我连忙接和话题,说:“等我儿子上了大学,我来拜你为师。”其间有一位吃斋饭的香客回我说:“这位妈妈,在菩萨面前不要随便许诺。”我怎么会不明白那些道理呢?只是她对于信佛拜佛有些狭义罢了。我想拜老尼为师,并不一定要削发为尼。佛祖在我心中坐,安禅何须山水,拜佛必须寺庙。我心向佛,学些佛经,明些事理也是对菩萨的虔诚。
我本红尘中人,我知道我永远也不能将自己的灵魂囤入空门,让自己的肉身置佛门,我向往一片净土,但我永远不能抵达佛的境界。
晚饭提前,不知道黄昏木鱼的声音会在什么时候敲响。儿子淘气,每见一个木鱼就要敲上几下,每敲一次就好象敲在我的心上。那孩子的名字当初就有人说有些象是庙里河尚的法号,我内心好象也有点承认,但就是没有给孩子改名字的意向。因那女尼的玩笑话,所以我听见儿子敲打木鱼的声音很不是滋味。心想,以后还是少带他到寺庙来,自己一个人尽心就够了。但是万物讲究的都是缘分,虽然我祈望儿子的将来是成家立业,开枝散叶,但他真与佛有缘,也不是我能所决定的了。无论儿子将来成为什么,都是他的造化,我并不能为他设计将来。
在庙里上香、叩头一定要虔诚。我在给最后一间里的菩萨上香之时没有捐钱,我对那女尼说我先前捐过了,其实,是我兜里只有五元钱了,那钱我要坐车回去。我磕头起身的时候摔了一跤,心想一定是菩萨说我撒了谎,心不够诚才惩罚我的。我内心本想为自己辩解,但在心里对着菩萨说了声:“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定在每个功德箱都捐钱,多少是我的心意。”
下午的香客不是很多,我想求的平安符询问了几个女尼,长者才带我进一个香房。途径长廊的时候,我发现寺庙的青铜大钟被闲置在一个角落,上面锈迹斑斑,长满了青苔,没有挂在它应该存在的地方。长者说是钟早年就从梁上掉了下来,不曾有人复原上去。
晨钟暮鼓,寺庙的清晨若没有钟声,该怎样开始一天的香火颂经呢?此刻正式日暮之时,怎么也没听见鼓的声音呢?不过,我看见长者管辖范围有鼓稳当放在那里,那样我的心稍微安慰了些。
跟着那女尼向前走,只见她进去之后随手就关了门,在屋内摸索了两分钟给我两串珠子,就是平常在店里都可以买到的那种装饰珠子。但是我想,珠子既然经过了庙里大师之手,也就沾上了佛气,虽然与我想求的符有些差异,但我想符也不过是一种形式吧,只要我心够真就是了,念珠也一样会保我们平安的。我把珠子戴在手上,下次给朋友邮寄物品的时候一定邮寄过去。那是我为他求的平安,也是我的一颗心。
冬日的太阳落得真快。五点半的时候澧水的黄昏就正式来临。在这冬日黄昏,澧水上空那轮泣血的残阳分明是点燃在心中的一盏时明时暗的炉火,光亮微弱却也阻挡不住人们苦苦追寻的脚步。
夕阳象个火球,用一抹血红来告示又一个崭新日子的结束。西去的阳光饱吸了大地的血液向干枯的澧水展示一天的收获和得意,诡异的血红是落日阴暗的心理,而我依然在这红尘之内,看这日出日落,看这水涨水落。
不知道下次到来的时候,蜚云寺的钟声会不会敲响,春天来的时候那五彩的经幡会不会在迎风飘扬。如果那时一切都是我想象中的样子,那么,我想做一刻撞钟之人。那声音,一定要让澧水的落日如朝阳一样矫健,香火一定十分旺盛,寺庙还原清静,河床的喧嚣远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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