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要借鉴别的生命形式来观照自己,了解自己生活的状态,和它可能的方向。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所谓独善其身的活法,就好比遭到攻击的鸵鸟,将头深深埋进沙堆里。中庸气特浓的人,表面上看,就是一个过了千年也生不出涟漪的深潭,死水自在自为地保有它的冷峻,它的黑夜似的不透明。人的视野必要的话,可以非常自由地伸达宇宙各地,直至它的边缘,而这一广阔的视野,这一心灵的窗口眺望,这一在瞬间抵达事物内涵和外延的直觉,也许就是精神世界里唯一的通行证。
我们总是按照教科书的结构方式来思维,我们的思维能量几乎完全消耗在机械思维的无数片段中,简直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表面结构的搭建上,以为获得了这一机械构成,就自然会获得生命的活力,我们的思维就顽强的固结在这里,传统的模式,这就是唯一的思维取向,文学的丧钟因而被视野广阔的人反复地敲响。
文学,不是历史堆积而成的那些浩如烟海的作品全集,也不是历史的过往在后代的人的记忆中累积成的荒芜,文学的本质和它的生命,永远不是过去时的,而是此时此刻的。文学存在于一个个活跃的真实的生命中,其唯一的本质是一个个激情的创造的个体,脱离了人这唯一的主体来谈文学,脱离了从越来越广阔的视野来看待一切文学现象,感情淡漠,愚守成见,心灵从未抵至直觉的自由,放任思维去探索最微弱的可能性,那就绝不可能拨开越来越浓的文学迷雾,全身心地融入真正的文学。
思想的自由只有开阔的心灵才能够获得,心灵的开阔,首先是视野的没有限制,其次,是事实的丰富多彩的深厚聚集。我们从古典作品中所获得的首先是一种形式的美,一种富于吸引力的有意味的形式,给我们以美感。而内容很可能是过时的,单纯而显得幼稚,混杂而陈腐无味,和我们息息相关的现实没有任何类似之处,而形式就突显出来,为我们的精神着彩,因为,除了形式的的美和形式的创造,文学其实拿不出任何东西出来,它不是教育学,不是心理学,不是政治学,不是植物学,不是历史,不是科学,它却从这些,甚至一切中汲取营养,它活在活人的心灵中,只为心灵服务,它只崇尚形式,崇拜自由,它的力量是活跃的力量,它推着石头滚上山,放开,让石头滚落,又走下山,重新以最初的力量推动巨石上山,周而复始,永不止歇。
我们爱上文学,是因为迷恋。迷恋它的给我们带来的快乐,一种创造的快乐,一种现实中永远不可能有的毫无拘束之感。如果我们是水手,文学就是大洋,如果我们是飞鸟,文学就是天空。在人的一生之中,未能和文学结缘,不能从阅读和写作中获得生命最深切的感受和感动,那他的生命就象挤干了水的海棉,除了枯燥,还有就是,绵绵无尽的寂寞和虚无。我们爱上文学,是因为它离我们的心灵最近,就是心灵本身也是从它那儿获得一种坚实的质地,一种灵魂的空气,一种美的自由,一种将另一个可能的奇异的王国带到这尘世中来的创造勇气,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一种上帝般的六日情结。
伟大的文学作品能使我们接近永恒,能使这个信仰缺失的时代,众人那模糊短暂的语言区域上升到确定的,唯一的精神境界。虽然一切文学作品都以含蓄和纷歧的涵义见长,但伟大的文学作品必须带着这永恒的性质,透过它那深厚的帏幔,坚定的信念永远包含在其中。某种深刻的信仰,可以使语言服从它的形式,使感觉和听觉变得准确和清澈,从本质上紧紧抓住一切事物的质。因为有信仰,文学才会在任何时候保持它的热情和它的乐观,因为它的永恒的气度,它才会在各个时代拥有它不可超越的巨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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