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人生无常，转机各半。

（一）蝴蝶花

西行第五百八十六天的时候，唐僧师徒来到了传说中的无法国。

四人经过集市，见人来人往，皆有章法。唐僧叹：“雀丸之地，而百业清明有序，福地也。”

师徒四人安然入宫，交通关牒文。

有圣东来，国王颇悦，豪爽无限。

倾刻，国印盖上。

唯，没有为师徒四人设宴。

一缕浮云飘过，唐僧不及躲避，面色微暗。

……

厢房中。

八戒一屁股跌在地下，“我终于见着米的可愛…，呜呜…天地将崩兮，祸将至·四具美丽的灵魂兮···晦气，晦气！”

沙僧立一旁边，努力的吞着口水，头总是摇。

悟空捂着耳朵弹到唐僧面前道，“师父…我们不能总听米的故事，不如让我做一粒米罢…自动滑动你的牙缝间…”悟空腹中长“当”一声，“饿···大约只是一样现象，只是…面子黄了，春天会再变绿么…”

唐僧木然道，“…边蛮小国，岂可登大雅的么？…佛无众生相，今碟文已批，我等去外面化缘是了。以求速速离去，免多生事非…”

悟空回头，八戒脸晦成菜色了，单剩两只眼球“啪啪”的滚动·

沙僧的头还是在－－摇。

······

“吱…”厢房门开,有个丫鬓恭敬地探出一个头进来，“唐爷爷！国王在后花园请爷爷们去喝御茶，请爷爷们随我来罢。”

有团大云将八戒托起来，云下伸出无数的脚。沙僧的头也终于静止，鼻子里好像茶香涌来。唐僧的颜亮了些。

半晌，终于双手“啪”的合了个十字，“阿弥陀佛，有劳施主了。”

转了五个大弯，便看见国王远远的迎上来。

“啊~！高僧。”国王用手扶过来，“我想死你们了！”唐僧觉得胳膊生疼，似乎还有血管暴裂的声音，“阿弥陀佛啊，得陛下之幸，是件快乐的事呢。…请坐兮！”“高僧有礼，大家随便才好…”国王又要过要扶。“客气~”唐僧退一步，赶紧将屁股钉在位子上。

宫女们便飞来飞去，一会儿，茶香便将空气充满了。

“很好的阳光啊~”国王说。

“是啊~”唐僧答道，“阳光很好~”

悟空三人却把眼珠掉进了茶杯里。唐僧颇觉失态，想念咒提醒的时候，却见每只茶杯里有一只蝴蝶，大约还会动；细眼一看，却又像一朵蝴蝶花。

（二）亡国

“这是…”唐僧呶呶嘴。

“高僧勿怪呢！凡国以围土为治，观天时而食。”国王沉声道，“此乃蝴蝶花，敝国主食之物，素食呢。”

“唔，唔…”唐僧讪笑道，“天道有仙方，花开落贵国呵！…昔才，几乎误会呢。”

“师父…香呵！”八戒流口水了。口水快及地的时候，被唐僧一个眼色撞了回去。悟空、沙僧便“吃吃”的窃笑。

“听高僧的话就像春风吹过啊。”国王脸上涌出一个喜个来，“圣僧西来，我听过许多你的传奇哩…唔，唔，请罢。”

“请…”唐僧口里发出声音，却像根木头，与悟空、沙僧形成的二根木头，组成一个三角形。而八戒的舌头却僵在半空中。

“…？”一片云浮上国王的颜，“为何？”

“香气萦怀，几欲不忍。”那个三角形齐动了动，“入口若馨，仙之极品啊！”八戒早已茶杯见底了，只剩下一张血盆大嘴，四颗牙。

于是，宫女又飞来飞去。沏茶。

“圣僧的话犹如天人语啊！！”国王的浮云散去，“我还要问题请教高僧呢。”

唐僧起身施一礼，“国王无须客气…贫僧但知无不言，而言无不尽！”

“很好！”国王把脸扔过来，“高僧有多高？”

“日出的时候我有四个影，日中的时候看不到影，日落不见形。”唐僧闭眼说。

“好得很！”国王吹着气说，“天盖四野，有脚吗？”

“地倾八方，无极之势。”唐僧睁开一只说。

“很很好！”国王的脸又前进一步，“有件东西，不吃不喝，却很能干。”

“无形则欲，有形则形。”唐僧睁开另一只眼说。

“啊~”国王倒吸一口气，“那么种子呢，过了春天还能发芽的么？”

“这个么…”唐僧吐一口气道，“生灭有序，常在轮回中。”

四周静，单听见人心房跳动的声音。

“呜呜…难道我要亡国了么？”国王扶桌大哭。

“啊？~”唐僧跳起来！

八戒变成了鸡，木鸡；

沙僧惊若鸭状，脖子拉得老长；

悟空则常成空物！

（三）种子

“亡国？有这样的事么？”唐僧小心翼翼地问。

“一个没有种子的春天，难道不是亡国之兆么？”国王悲然反问道，唐僧噩然。

“如果我有春天，可以借你的种子么？”国王像一只蚊子。

（四）风波

“天地本一体，云为天地脚，所以我更喜欢飘过的云…啊，你就是那片云！”国王似乎有点激动。

空气似乎热起来。

唐僧又闭上眼睛，诵经。

“圣僧，这便是本王的夫人了…”国王为找到云高兴起来，随手拉起了坐在身旁边的王妃。

“见过圣僧…”王妃似乎很害羞，但声音飘来却让人酥在骨子里。

“啊~唷！”唐僧脸上开始不停的冒汗，流汗。“贫僧有礼了…”

“圣僧，好多汗哩。”王妃递过来一条香巾，声音软绵绵地，“擦擦罢…天似乎有点热了。”

唐僧像被雷电击了十下，趔趄了几下才坐稳，满脸透红，呼吸不平。这倒底令八戒有点怀念高小姐，就连悟空也有少许醉意；沙僧居然流出了口水。

“啊~圣僧也有可爱的颜呢！”国王干笑道，“佛云：救人者自救。传说高僧先有度人，然后度世，风云之形，仙迹四海，敝国积百年之幸，方遇高僧之风；更逢春归之季，尤觉种子之珍。甚望高僧拂手，哪怕撒落一颗种子，则吾幸甚!而高僧之功，功小可救春天和四季，大可兴国邦。若高僧不弃，本王和爱妃愿三拜以谢！”语毕，就要伏地。

?

“阿？切不可！”唐僧终于睁开眼，失色惊道。“可”字出口的时候，悟空和沙僧分别扶住了国王和王妃。沙僧觉得王妃的手很滑。八戒思绪倒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后悔了。

“春天常在，藏于季；天地长存，潜于道。”唐僧不顾满脸的汗，板着脸说，“‘白马是马，白马非马’，今引如喻种，道同也。”

“但是…”国王甩开手，沙僧也终于放开手。“你们不经常叫嚷空空主义的么？你的道和空不是矛盾得很么？”

“陛下，”唐僧木然起来，“…空太过，则没有道了；没有道，则无我；然而，春天却总是在的。”

“唉，唉…见死不救却大举道旗的，大约离劫不远罢。”国王无趣的说，“我觉得不愉快且难过的很。人是共生的：你救不了我，我大约也救不了你。牒文留下，足金百两来赎；没有牒文之前，鉴于可能逃走的缘故，不得出无法国国门！”

“陛下…”唐僧木头人一样，“僻如说死罢，有许多救法的，不一定…”

“对于我来说，除了种子，还是种子！”国王拂袖而起。王妃看了唐僧一眼。见唐僧木头人样，幽幽叹一口气，也起身了。于是国王、王妃和宫女如同一群蚁一般，开始一拔一拔的撤退了。行到拐弯处时，国王回过头，有点幸灾乐祸：“佛云：法力无边。真有这么一回事么？”

悟空赶紧拔了一束猴气，连连吹了几口仙气。终于，半个猴子也没吹出来！

“你这贱人…”悟空指着国王的屁股,气悲道“俺老孙---失去法力了?…呜呜！”

“啊？！”唐僧嘴惊成了一个“o”字，居然忘了诵阿弥陀佛了。八戒、沙僧感到一阵恐惧袭来。分别证实后，便不停的抖。

（五）分岐

八戒叽叽歪歪，“师父，你不就给一粒种么?现在倒好，碟文没了，衣食无着…俺老猪可真不明白。”

唐僧缓缓道，“八戒，做猪不可以三心二意的。···而且，吾乃一出家人，那有那么多种子!”

“去去去，你这呆子！”悟空说，“我倒是憎恨那国王，阴险的很哩！居然在茶里坏我等道行，俺早应该动手了！”

八戒缩着头说，“…大师兄，风雨过后便是阳光了。”

“恶心！”悟空说。

（六）生计

四人漫游在集市上，日近黄昏，饿又漫无声息的潜入每个人的胃里。

“八戒，去四周化些斋钵回来，师父饿呢··唔，沙僧，去弄些水回来才好呢！”悟空说。

八戒居然默默了，沙僧也没有什么异议。

“告诉你一个秘密：王妃的手…嘻嘻！”沙僧跟在八戒屁股后面咬着八戒的耳朵。

“呸、呸、呸，恶心!”

……

夜色临暮的时候，有两个影子闪了过来。

“不幸得很…原来不信佛的地方，居然连施舍之斋也没有的。”八戒丧气道，“…而且，听街彷们讲，曾经，这里饿死过人的。”

“二师兄，…也不用太担心吧。”沙僧递给唐僧一碗水，安慰道，“风雨过后便是阳光的了。”八戒起手一巴掌，“你这只鹦鹉！”沙僧身一歪，“这不是没有风度得很么？”

“八戒、悟净…”唐僧喝一口水，缓缓道，“当然第一要著，便是解决食宿，食宿不行，则百事不兴。我这里有袈裟一副，去换些钱来使吧。一填腹中饥渴，二租个便宜房，以求长远计。”

“咳，师父英明兮~”八戒也喝口水，“我马上去办就此事！”

“师父！二师兄！”沙僧跳过来拦道，“这是观音娘娘亲手送的袈裟！没有它怎能见如来佛祖，取得真经？不要卖罢~”唐僧不语。

“你，拦我？”八戒喷出一股气，手又变成巴掌，“居然敢违抗师父的命令，不聪明的很呢！牒文没了，要袈裟何用？”沙僧忙躲到悟空身后。

“你这呆子！”悟空跳到八戒跟前，“天鹏脱了天衣还是天鹏么？这又过了几日，你便又要忘却了？…计求长远，不明白的么？”

八戒被着了痛处，颓然坐地，“这也不行，那也不可，呼呼，死人了！”

悟空蹲下身，揉揉八戒的肩，“死么，倒不必的。有复活法呢！”

唐僧抖一下，沙僧赶紧围了过来。

八戒狐疑道，“真的？…”

悟空说，“是哩，难道俺老孙骗你不成？”一把拉过八戒大耳，嘀咕起来，最后一阵窃笑。八戒耳朵晃几下，一把推开悟空，“你这猴头，净出馊主意，卖衣服干吗不卖你和沙师弟的，一定要卖我的？”

沙僧会意，陪笑道，“二师兄，这么大热天的，你那黑衣服穿多了烧身呢。我挑着也是受罪呵！”

（七）散伙

自住进租房以来，唐僧的心境似乎极差。一连几天，坐在那里，似一根木头。仿佛在诵经，似乎在思考。

八戒衣服的价值昨天就告罄了。

于是，大伙皆聚在唐僧四周。

唐僧的脸便流出密密的汗，大伙才感觉热。空中一只绿头苍蝇“嗡嗡”很快乐的飞来飞去，上了悟空的鼻尖，没停，掠过八戒的大耳，嗅了下，也放弃了；绕到沙僧的头上，似乎叹了一口气。最后，粘在唐僧的粉脸上。

八戒嘴痒起来，沙僧在想，悟空准备动手了。

“散了吧！”唐僧细声说。

苍蝇受了惊吓，"啪"一声破胆而亡。

“什么？！”三人同时跳一跳。

“苍蝇亡胆,吾之过也···然法力无存，唯增痛苦；咒之不在，人皆自由。”唐僧木然道，“今我境如是,反不类蝇;蝇者之微,尚可翩翩以翔。吾境无为相,进不能西去，退不能饱尔等之腹；惊梦之僳，孤狼之悲，常处逆水寒···不如归去罢，各安天命！”

天下无声，寂寂如水。

“去罢~”一颗清泪从唐僧眼眶滑出。

“师父~”悟空哑声道，“妖可恨，人更可恨，可我们从不恨师父。”

“同感！我们会牢牢站在师父身边…”八戒、沙僧围上来，哽咽，“谁当逃兵，就是个屁！”

“感动。”唐僧说。

（八）奇言

“不如动手帮工罢。”沙僧道，“一可解决食宿，二有望赎回碟文。”

“沙师弟，五百年来，这是你最闪光的一句话。”悟空说。

“你是一只很好的鹦鹉！”八戒很快地抚摸着沙僧的头。

这下，沙僧倒是没躲，谁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很好的阳光。

（九）雇工

悟空颈上挂一个牌：卫士。

八戒颈上挂一个牌：力士。

沙僧颈上挂一个牌：水士。

无法国的集市总是热闹，从早到晚，熙熙攘攘，似乎从没有过尽头。繁华若是，招募劳力的事，也是有的。

百姓们见了服饰怪异的陌生人，起初多少有许些惧意的；明白缘故后，又颇不放心。因为相貌太为怪异，疑心是妖精。虽然无法国不存在法和妖力，但吃人的事，谁又能保证呢？

有个小孩带着童音问他娘，“娘亲--野猴,也找工作的么？”娘答，“嗯啊~可是无法国治安，用得着护卫的么？”

“噢~”小孩很乖的应道，拉着娘的手走了。

太阳升起，落下；到底没有人愿意冒险。

唐僧说，“来日罢。”

大伙颇为倦了。月亮升起的时候，大伙便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

月上中天的时候，悟空在蟠桃园吃桃；八戒在广寒宫饮酒；沙僧则在流沙河中烤鱼吃。

…

第二天。

三人站得腿有许些酸；一个孩童说，“穿衣服的猪猪，嘻嘻，好玩！力…士，喂，力士是干什么的？”旁边和他一起路过的孩童答道，“力士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娘亲私下里叫我爹力士的！”

先前的孩童便纳闷，“怎么我娘亲不叫我爹力士的？”

太阳升起，落下；到底没有愿意冒险的人。

唐僧小声说，“来日。”

大伙士气有许些下降。月亮升起的时候，大伙便躺在床上，听着风吹过的声音。

月上中天的时候，悟空在水帘洞吃桃；八戒在高家庄饮酒；沙僧则在流沙河中烤虾吃。

…

第三天。

三人的腿开始痛了，胡子也长起来。

白发老翁说，“可怜。”

“爷爷，那我们给他们几株蝴蝶花吧，我挺喜欢他们的。”小孙女说。

“唉，走吧。国王说他们做了坏事呢。”白发老翁叹一口气，“有手有脚的…不能给，还是走吧！”

太阳升起，落下；人来人往，却挺冷清的。

唐僧叹一口气说，“来…日。”

“真有饿死人的事…”八戒说。悟空和沙僧对望一眼，没有说话。天空起了乌云，风在每个人腹中吹。水帘洞似乎下了雪，什么也找不到了；高家庄过早的关了门，八戒翻不进墙；沙僧翻开石头，想找一只螃蟹。

“呜呜呜…”四更的时候，八戒终于在梦里哭了起来！

“福祸常相依，事情有转机！”黑暗的角落里，唐僧说。

（十）春秋先生

鸡叫第三遍的时候，门外似乎传来人拥挤的声音。沙僧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摸摸肚子去开门。或许有生计呢，他想，无论如何，做屁到底是一件极失面子事罢。

门前立着一个可爱的老头，披着可爱的红衣。

“请问，你们这里有雇工吗？”可爱的老头摸着可爱的胡子。

“阿弥陀佛！”不知什么时候，唐僧立在身后了，“有的，有的~不知施主所求为何呢？”

“啊唷~”可爱的老头搓搓可爱的手，“老乡们叫我春秋先生呢，唔，唔…你们一定是新来的了！坦诚说，我不会因此而揩油的。我是最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我有十亩蝴蝶花地，后面的树林最近又砍了些树…喔，喔，还有七亩浅溪滩…年纪大了，脚腿总是不灵便些。”

“喂，春秋老儿~要知道，抓贼可是我的绝活…想当年，白骨精三变，还不被我一巴掌打下马来！”悟空从沙僧面前冒了出来，捂住肚子，“他们三人可是活活的物证哩！”

“真有这样的事么？”春秋先生说，“那敢情好~”

“真牛皮！”后面有人说。

“老头兮~咕咚~”（真搞不懂八戒是怎么出现的）八戒轻轻拂着春秋先生的后背，“要说力气么，大约我是最经验的老手了，你看，你看我这身肌肉…啪，啪！”八戒做一个抖胸的姿势。

于是春秋先生又去摸肌肉。

“美丽啊！”左边有人惊叹。

“水么？”沙僧似乎忘却称谓了，心中有一股激流，“流沙河何等雄伟…可未曾在我手中漏过一只虾米!”

春秋先生诧异极了，忘情的看着沙僧，以至于沙僧脸红起来。

“神啊，”右边有人悄悄接耳，“八成是抓水盗的高手！”

唐僧却不理会那些闲人，现在似乎如沐春风了。他润了润干涸的喉，“老先生以为如何？”

“好得很哪！有这样的本事，我大约是不会亏待的罢。”春秋先风一下子阴着脸道，“走罢，现在是见识你们武功的时候了罢。”

“价钱的问题，我会比常人高一些的”春秋先生走了五步后回头道，“但决然不含食宿的！”悟空、八戒和沙僧便像一窝小鸡，跟了出去。

“阿弥陀佛！”唐僧似乎闻到蝴蝶花的香味了，碟文也似乎在面前飞来飞去。

“死人了！”剩下的闲人偷偷的摇头叹息。

“啊？施主”唐僧从空中掉了下来，“这是什么的缘故呢？”

“春秋先生，不知么？”那些人鄙夷道，原来他们也不看好唐僧，“像春天般温暖，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的无情。给他帮工的，拿哭丧棒回来的多！”

(上卷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