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阴霾满天的日子,为了心中久藏的梦想,我满怀豪情来到市区。然而一切祈盼总不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傍晚,我满脸沮丧回到旅社,慵懒地倒在床上。我强迫自己闭上双眼,让愁绪在梦的馨园里一缕缕飘逝。可是我无论怎样努力,也没有踏出那道禁锢的樊篱。
忽然,一种动听的音乐声将触角探入我的心底,久久地扣住了那根蒙上尘埃的心弦。一串浑然而成的音符描述的正是我曾经与现在经历着的沉郁。
这是《命运交响曲》中几个跳跃的精灵,正将举步维艰的感慨与满眼风尘做着酣畅淋漓的演绎。蓦然间,我仿佛看到了漫漫黄沙上不屈的脚步、铅色云天下波涛愤怒的呐喊,还有冬日旷野里枯枝在风中蹁跹的梦幻舞姿……起床、穿衣,我欣然走出房门。
音乐正是从本层楼南角的大房间里袅袅而来的。一群中年人正在拉小提琴。我驻足了,倚着走廊的栏杆凝神侧听,这近乎天籁的梵梵之音正浸漫我灵魂的每一个角落。满脸胡茬的瘦高个拉得很投入,左手指在弦上颤动滑翔,粗眉下的大眼眯成一条缝,心灵深处的光亮正从这缝中射出来,在弦上颤栗出诚挚感情。一曲完了,瘦高个朝我笑笑。我也立刻回报微笑。他笑得更欢了,没有朗朗的笑声,那笑就像盛开着的无声之花,灿烂迷人;那笑也像湖面击下小石之后,荡漾开的圈圈涟漪,给人恬淡甜蜜的感受。
我情不自禁地走向他。
“你也来一曲吧!”瘦高个说。
我摇了摇头:“很遗憾。”
一位可以称作大姐的她给我让座,说:“音乐与人生是紧紧相连的,如果说人生是轨道,那么音乐就是转道上奔驰呼啸的列车。”我感叹这句话有象征意味,颇富哲理。另一位女伴说:“当然罗,我们这位领班的胡大姐是个作家,她胡德铭的大名常在报刊出现呢。”胡德铭,好熟悉的名字,我记得曾在报上看到她关于知青生活与名画赏析等方面的文章。接着,我与她很投机地聊起了文学。文学让我和她很快成了深交,我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胡大姐告诉我,大伙儿都是下岗职工,爱好音乐,组成了这个田园艺术团,经常到各地演出,不收任何费用。胡大姐拿出几百首乐谱让我看,有中外名家曲子。她说这些下岗工人都把青春献给了宝贵事业,有过成功的殊荣和美酒的飘香,但他们的心情并没有像西风里飘曳的落叶,而是用灵性的手指感悟的心智演奏出一曲曲优美的乐章,让音乐把生活装点得更加异彩纷呈。
听完质朴的音乐情节,我仿佛看到了秋后收割的田野,看到了已是牲畜草粮的秆垛,它们站立在天地之间,无言地给生活另一种解读。我也仿佛看到了许多关于在命运绵长的句子里,音乐正耸起光芒闪闪的利剑,把制造艰难困魔鬼刺得体无完肤遍体伤痕。
每当我感叹人生的窒息,感叹生命之痛,就会想起这些音乐人,想起这段音乐的往事,想起音乐苦痛背后一朵朵坚强的微笑。这些坚韧强劲的音符,令一切文字都黯然失色,把博大的命运劈为泥尘,随风飘散。
本文已被编辑[千叶红]于2006-12-21 22:09:2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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