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 悠 筒 车
河,因水而飘逸;水,因船而灵动。我家乡株潭镇的蜀江(说是江,却不过是一条宽20余米的水域),却因水陂旁的筒车而精神,让人颇感几分骄傲与喜悦。
记得小时候上街,隔老远,听见“吱吱呀呀”的筒车吟唱出丰收的歌谣,我就知道,再走一里多地,就到街了。那时,筒车恰似在我心空飘过的一丝淡淡云彩,没能牵动我灼热持久的情怀。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个初秋凉爽的日子,乡村里传播着令人惊喜令人亢奋的消息:丁家桥桐车陂拍电影了,上海电影制片厂《大泽龙蛇》制作组在那拍摄外景。株潭,一个普普通通的地域也将有“筒车”这个特别风物走上光彩的银幕。陡然间,我想不止是我,就是每一个株潭人都蓦然间感觉,天清澄得那么美,稻苗翠绿得那么鲜亮,蜀江里的水流逸得那么清爽,那筒车“吱呀”般的呢喃是那么揉着人们的心窝。破天荒第一次,因而看拍电影的人很多,河岸上、马路上都站满了人。最吸引群众眼球的,是水陂下游刚刚搭起的2米多长的浮桥。“来了,来了。”不知谁说了句,人们的目光一齐投向刚下车的演员。河岸上拥挤的人群自觉地让开一条路,当女演员从身旁走过时,有人忍不住侧了脑袋细心地瞧,有人还嗅到女演员身上飘来的清香不禁翕动了鼻翼。导演举起扩音器说了声“开始”,两位女演员提着衣服走上了浮桥,边揉搓边用木槌拍打衣服,时而还亲密地交谈。美女倒映水中,筒车倒映水中,美女与筒车在水中揉合成了一幅天然绝妙的画。这画久久地烙在了人们心中。
年末,听看了电影《大泽龙蛇》的友人说,想不到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筒车在银幕里蛮美哩。听罢,我为没有一享眼福而心生几分遗憾,但我从此忘不了,路过筒车陂时总要瞧上几眼筒车。
筒车建于何年,已无从考究。只听年过八旬的老人言,他们小时候筒车便已存在。居住在筒车陂附近的农人常在干旱年放水与人发生争执,后来在本地商人的倡导下,集腋劳力与资金在蜀江拦水作陂,用脚踏水车车水灌溉农田,后来又仿效外地的水车做了筒车,筑起水渠。工匠用木料做成一个大转盘,在转盘上装上竹筒,称为“筒车”。每到灌溉时节,人们只要拉起冲槽里的档板,水便湍急地冲击水车。筒车蓦然醒来,悠悠转动。待竹筒转到顶上时,水便倒入水渠。因水车常年浸润在水中,为防腐蚀,人们用桐油将水车全身浸透。筒车省时省力,且不失为乡野一处绝妙仑奂的风景,令人不得不感叹古人聪敏的智慧与创造力。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我因业余报道新闻的需要,购得一架照相机。拍摄首卷胶片时,我情不自禁地来到了筒车陂。那是个令人心生感怀的秋暮时分,我走向桐车,脚下的河水静谧般地流淌着,筒车在夕晖中昂扬着绵长的思绪。筒车,大地上的一轮日和月,一年又一年转动着乡民的质朴情怀,倾诉满腔情愫。望着筒车,望着筒车在水中的倒影,往事在我脑海里叠映着变幻着。许是天公作美,许是心中绵绵不绝的情思使然,照片拍成后竟作为艺术照,很快被省报采用。筒车倒映在清澈澄明的蜀江中,形成天然的“8”字,再加上水中映衬着蓝天白云、绿树青草,愈发显得清丽典雅。
望着报纸上的筒车,我久久难以释手,心中融合着歌唱、牵挂、寄托与感伤,或许未来的日子,筒车会退出历史舞台,但我仍然不停地祈盼,不论作为农人的一种灌溉工具也好,作为乡野一处别致的风景也罢,筒车将永远牵动人们情域深处的神经末梢。
去年初,友人兴将他拍摄的筒车的照片拿给我。应宜春日报社“诗画宜春”栏目编辑的邀请,我久久凝望着筒车,心域深处又泛起圈圈情感的涟漪,夜不能寐,欣然写了一首《乡情》的诗:“一脉辽阔水域/因流淌而久远/因清澈而飘逸/因温柔而缠绵/滋润着干涸的心灵。一圈亘古的年轮/转悠悠日月/披风霜雨雪/吟丰收豪情/让人读不尽淳朴诗韵。这是时空里朦胧的记忆/这是岁月中不息的风铃/在我们回首的瞬间/生长葱绿的春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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