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很顽皮,厌恶读书。虽然父母告诉我如果不努力读书就只能像他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整日劳作却过着困苦的生活,老师教导我们“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虽然我也想做父母的乖孩子、老师的好学生,但一到上课时,却总是老师在台上诲人不倦,我在台下想着哪种游戏好玩。书本对我来说只是做纸飞机的好材料,一看到书上那密密麻麻的字我就觉得头晕。父母和老师见我如此不争气,只能摇头叹息。
其实我对书本并没有天生的仇恨,我甚至很喜欢小人书,因为那上面的图片很吸引人。但是父母不允许我看这类“闲书”。记得有一次我好不容易用新钢笔跟同学换了一本《取成都》,可在家里如饥似渴地翻看时不小心被母亲发现了,结果我挨了一顿揍,也失去了小人书,但是我记住了刘备这个名字。后来又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老人说起三国故事,不只是刘备,还有诸葛亮、关羽、张飞、曹操、孙权等,这些故事让我听得如痴如醉,我一度觉得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能把三国故事讲得娴熟自如。
暑假的一天,我陪父亲赶集时在书摊上见到了一套《三国演义》,它如同磁铁一样吸住了我的双脚。由于人多,父亲并没有发现我开了小差。书摊老板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退休语文教师,与母亲是远房亲戚,我认识他,但他却不认识我。我盯着那套书足足看了十几分钟,却不好意思走近它,因为我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老板见我死死地盯着它,便和善地把上集递给我:“看看吧,小伙子,这书挺不错的。”我高兴地接过这本淡蓝色封面的宝贝,打开喷着油墨香气的扉页,看着梦中曾想象过千百回的三国人物形象。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我沉浸在远古战场的厮杀声中时,一只粗糙的大手忽然伸了过来——是父亲。他慈爱地看着我:“看得懂吗?”说实话,这套书全是繁体字,文言气氛很浓,而我当时才读完初一,只能估摸着猜想故事情节。但为了得到这套渴望已久的书,我还是使劲地点了点头。
老板趁机在旁边搭讪:“这是你的小孩啊,都这么大了。读初中了吧?”父亲微笑着点了点头。“读初中了应该看得懂的,买一套给他吧,对写文章有好处。”老板笑眯眯地推销他的书本和知识,“不过看这类‘古书’得用心,最少得看三遍……”
父亲没有什么文化,但他很羡慕能写文章的人,也很喜欢听三国故事。我知道他身上并没有多少钱,也许是被书摊老板的甜言蜜语所诱惑,也许是为了满足我期待的眼神,他竟然非常爽快地掏出十五块钱买下这套书。当然,回家后我们自然遭到母亲的数落。因为那时的十五块钱相当于百把斤稻谷。
我可不管这些,喜孜孜地躲起来独自欣赏这套宝贝,在没有老师指点的情况下,我靠着一本《新华字典》在三天之内将整套《三国演义》囫囵看了一遍,并且将故事情节和三、四百个人物名字基本记了下来。尔后又一鼓作气读了第二遍……
一个星期后,我不但能断断续续地讲三国故事,而且还能够指出别人说书中的疏漏之处。新学期开始后,我在作文中下意识地使用了《三国演义》中的一些词汇,老师不但给我评了个全班最高分,还破天荒地把它作为范文张贴出来供同学们欣赏。再后来,我对作文的兴趣越来越浓,写作水平当然也提高很快,甚至在多次作文比赛中也侥幸取胜……
或许真的是“无意插柳柳成荫”,父亲当然不敢相信一套可能看不懂的《三国演义》竟然能把我“改造”过来;连我自己也无法相信,这套“古书”竟然会激发我读书写作的兴趣,让我在某些时候还有一点骄傲的资本。我本想将那套书永久保存下来,可惜后来借给一个朋友阅读时被他撕破了好几页。我默默地将它珍藏起来,十多年来从没有翻过它,或许我永远都不会再去打搅它。但我不会忘记是它把我带进了书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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