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姓公民真是天生的审美赏鉴家。

突然想起有一天经历的事情。教师办公室，历来是穷人的乐园，常与茶馆没两样。几个男同事正津津有味地谈论学校花儿太少，我也偶尔附和几句。不过大家基本算是达成了共识：八年级二班的冬雪最应该是校花，身材好，脸蛋漂亮，那耐人寻味的脸，如同她微笑时两个迷人酒窝的放大。尤其是她的眼睛，有着深邃而高雅的光泽，颇像林妹妹的泪光眼儿。女教师z终于沉不住气了，她满不在乎地说：“别这么露骨地吹捧，夸张到了失真的地步，冬雪的鼻孔就不好，太大了？”醉心于无聊话题的我们，不禁“啊”了一声，好像一语提醒话中人。沉默了几秒钟，p老先生首先发话了，他一语道破天机，说：“只有女人眼光才会看到女人的缺点，——那鼻孔的确大了一点儿，以前感到那张面孔有些美中不足，不过看来瞧去，凡夫俗子是发现不了问题的，情人眼中出西施嘛！”于是又是一阵激烈的讨论。我嘴里不说，心中还是不太情愿接受这种审美挑剔。

难怪女儿回家总是喜欢提及同学的讨论：l老师太瘦，尤其是两个脚，有杨二嫂圆规式的嫌疑。l老师可是我们学校的美女教师呢，如此漫画她，实在有些不恭敬。又说她们的英语老师太胖了。我则严肃地说：一米六几的女子，六十多公斤重，简直是标准身材；而胖有什么不好呢？环肥燕瘦各有态嘛。真正的美女只存在电视电影中，况且其中虚假的多多，听说韩国就盛产人造美女，那些青春偶像，大多数是化装师和摄影家的杰作，是捧出来的。读书不认真，专去挑恩师毛病，又格外是女老师，多无聊，我很不以为然。

后来，也许受到影响，不自觉地在学会看人，看女人。真的，我是常偷偷瞧一下冬雪青春亮丽脸蛋，有一种独特的不可抗拒的美丽，怎么会鼻孔不美呢？生活中有十全十美的女人吗？就像欣赏《蒙娜丽莎》，为外国女人那伟大的微笑而神经过敏时，就不去管她嘴角不易察觉的冷漠和神秘莫测？还有中国画是个符号，最求“神似”，“妙在似与非似之间”，如果有人硬要说徐悲鸿的“马”、齐白石的“虾”有些欺世，不像那么一回事，就要遭人白眼的。

人是好遗憾的艺术。有些劣拙的小说家，好羡慕托翁有一双看透世界的鹰眼，能够看清楚每一个人，解读每一个人，甚至于对现实进行了严重地宣判：“一切都是虚伪，一切都是谎言，一切都是欺骗，一切都是罪恶”，可伟大的托老先生活得好痛苦，“我爱我所爱的一切，我没有我所爱的一切”以至于八十二岁竟然还离家出走。鲁迅先生对国人的弱点也看得最透彻，他于“其间耳闻目睹了许多了国家大事”，就“愈是看不起人，增长了坏脾气”呐喊之后是彷徨，是无休止的精神炼。

可是至那天后，迷恋之际，我也开始留意校花冬雪的鼻头，确乎是大了一点儿。过去看女人，我显然是只注意到了整体美，——其实自己多年就是生活在女人“大致印象”中。

开动了思考，搜狐可怜的记忆。并为少年时被几张女子的面孔弄得神魂颠倒觉得有些傻——虽然青春是无悔的。她们并不美，用成年男人的眼光，不够女人味儿。迷惑我自己的是她们的影子，我想像中“花瓶”。“假像”一直在欺骗我，就像《乱世佳人》的女主人公斯佳丽长期生活在雾中，尽管她坚强，从不服输，永不放弃，当她一下了明白过来时，就永远失掉了真爱。这大概就是梦幻、诗意罢了。

有时，我连自己也不认识，看不清楚。当然，看别人，看风景，看社会，从来都是一个“大概”啊！每每想到这些，我就惊诧得像个木偶，感觉到非常害怕：“我如果不学会看人，别人就会看不起我！”我不懂得尊重人，怎么会被人尊重？

出门看天气，进门瞧脸色。夹着尾巴做人，灵魂常常领不回家，我从此如鱼得水。

当我学会了看人，心里便减少几许善意和欣赏，添加了几分猥亵和苛求，生活就少了无尽美丽和乐趣！

唉！何必认真呢，我想，有什么不好，雾里看花，才不会有审美疲劳！我们这些小人物、普通人，胡涂一点儿，模糊一些，不去比较，就不会有如一个学者所说的“看看别人一天在干了些什么啊”那般地烦恼和痛苦。结发夫妻，老夫老妻，更是攀比不得，——这世界漂亮的女人多如牛毛，就当是童话中的尤物吧。距离产生美感，诚如周国平先生所言：亲密有间。倘若别太在意，别盯住得那么认真，别去百般地挑剔，不但不会生出“无冤不成夫妻”的无限感慨，其中滋味或许是其乐无穷的！

本文已被编辑[寂寞的男人]于2006-12-20 11:19:38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