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振邦：风情诗点染

李商隐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锦瑟

无端，就是平白无故，听到锦瑟的声音，引起诗人的回忆，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锦瑟啊，你干嘛有那么多的弦，弹起来没完，平空地勾起我的千般往事，百曲愁肠。

无独有偶，千年之后，一个伟大的异国诗人也这样唱道：

美人，不要在我的面前唱那支

悲哀的格鲁吉亚的歌吧，

它使我想起另一种生活

和遥远的岸边。

这是诗人的语言。若是我们就这么说，辟如你的朋友失恋了，你陪他在酒吧里借酒浇愁，唱起当年他和她还有你一起插队时唱的歌，他会冲你吼道：别烦我了！接着他会鸣鸣地哭起来，与你合唱。古人和今人，诗人和百姓，也不管哪个民族，一支歌，一句话，便会震动他们的灵魂：

啊！那逝去了的，早年的欢乐。

接着，诗人唱了一系列的典故。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庄周梦蝶，睡着是飘飘荡荡的蝴蝶，醒来是忙忙碌碌的庄周，究竟是庄周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周？――诗意的怅惘。那种对美好的东西，美好的记忆的失落感，在往事回首中是常有的。诗人在另一则诗里便有“枕寒庄蝶去”的句子，凄凉。蜀国望帝化为泣血的杜鹃的典故也常被诗人引用，寄托哀怨。鲛人泣泪成珠的神话也哀婉动人。最后一典，美玉如烟望而不及。通篇都是美好的东西，却都是逝去了的东西，它像烟一样消散了。

李商隐独具一格，这诗绣织丽字，镶嵌典故，细针密线，襞绩重重，造成光怪陆离而又朦胧隐约的诗歌意象。　

《锦瑟》意境要渺，情思宛转，辞藻精丽，声调和美，令人回肠荡气。她以婉曲见意的形式表现深情绵邈的内涵，华丽之中带有沉郁，流美之中不失厚重。真是，情思恻怆，美人香草。

试译如下：

啊，锦瑟，你的促节繁弦，令我情怀迷乱，

你把我带到了往昔的岁月，那无忧的少年……

那时候我热情横溢，才思敏感，

你的一丝弦音，会使我心绪飞扬，诗情点燃。

你优美的谐音带我入庄生的晓梦，

我自己，幻化为彩蝶翩翩，

你凄凄的哀声又使我想起

那多情的望帝，――泣血的杜鹃。

啊，锦瑟，你幽幽的琴音哟，

在我的心中荡漾出沧海、明月、鲛人的珠泪，

啊，锦瑟，你渺渺的弦声，是那样慵懒

仿佛阳光下蓝田的美玉，腾起飘摇的轻烟。

啊，锦瑟，这一切美好的记忆随你的琴声而来，

我却无从把握，在你袅袅的余音中，

它们又，化为惘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