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接连下了几场雨,天空被洗涤的格外干净。
吉他,自己是一把吉他,长着纯白翅膀的吉他,在云朵之上拨动悠扬的旋律,天使托着下巴虔诚地微笑。
庞徨,手持日月星斧,立在东海之上,眉宇间似剑锋利飞扬,宛如遥远天界的战神。
妖精,身后是透明的翅膀,深蓝的瞳仁,白皙的肤色,火红的嘴唇,瀑布般的发丝,美妙的身姿。
他叫,吉他;他叫,庞徨;她叫,妖精。
……
∮
(二)
长型的面包车停在了郊外的一栋大房子前,门前拉着一道横幅,欢迎您的到来……
这家精神病院座落在郊外,通常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外人来访。只会隔三差五的送来一些患有精神病的人。
一位戴着黑色边框眼镜的老女人,双手叠在身前,一脸的冷漠。
车门被打开,三名穿着格子病服的男女踉跄地下了车。环顾四周,绿色茂盛的丛林,庄严的房子,安静地屹立在午后。阳光透过枝与叶之间,在路面撒下一地的碎片,知了烦躁地叫个不停。
“那好,就交代给刘院长了……”
一同来的白发老人,托付好一切。正眼看了看三人,叹息,才缓慢地进了车厢。
车转了个圈,上了马路,然后扬长而去。
“跟我来吧。”刘院长扶了扶黑色的眼镜,引三人进了院子里。
三人亦乖巧地听从。
长长的白色走廊里,布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服装,嗤笑,鬼脸,木纳……
神态各异。
刘院长安排好三人的病房,叫来了两名护士,嘱咐了一下便离去,步伐踩得不急不慢。
……
(三)
一名年轻的男子坐在玻璃桌的对面,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神情极其复杂地打量三人。
男子,神经科主任,李昂。
三人,精神病患者。
李昂握着笔,然后开口问对面一名男子,吉他。
李昂,知道自己是谁吗?
吉他,知道。
李昂舒展了一下眉头,继续问:
“谁?”
吉他,“吉他,长着翅膀会飞的吉他。”
刚舒展开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然后在笔记里用鲜艳的红色画了个叉叉。
下一个。
李昂,知道自己是谁吗?
庞徨,我不是一般人。
李昂对于这样的回答,伸直了腰,颇有兴趣地问:
“自己是怎样理解的?”
庞徨,我是战神,维护世界和平的战士。
李昂重重地叹口气,再次在笔记上同样画了个红色的叉。
下一个。
李昂,知道自己是谁吗?
妖精,你是谁?
李昂,医生。
妖精,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昂,给你们治疗。
妖精,我有病吗?
李昂顿了顿,知不好回答,也不愿唐突地告诉她,她自己是精神病患者。
李昂,没有。
妖精,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昂,给他们治疗。
李昂示意了一下她身后几名精神病者。
妖精,那我在这里干什么?
李昂,……
一分钟后,重新恢复好状态。
李昂,你很漂亮,我想和你聊会儿天。
妖精,男人都靠不住,特别像你这样好看的男人更靠不住。
李昂兴致勃勃,算是问出一点名堂来了,这样可以对症下药,康复的机会也会更大。
李昂,怎么说?
妖精,你觉得我漂亮,所以才和我聊天。
李昂,我不是这个意思。
妖精,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漂亮?
李昂,不是。
妖精,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是一个真正的妖精,一到晚上我就会把你们男人统统吃掉。
哈哈……
无奈,李昂在笔记上画下更深的颜色。
……
(四)
吉他。
吉他,最受欢迎的吉他手,会作词,写歌。最后因被人诬陷,嫖妓,而身败名裂。
刺激过度,而失去理智,最后发疯。
院子后有一棵很高的白杨。
风不是很大,吉他坐在树下,仰望天空,云朵很白,天也很蓝,干干净净。
安静地眯着眼,抱着一把崭新的吉他,时不时地拨动一下,发出冗长的声响,最后粉碎在阳光下。
通常的时候,他一直都很安静。
……
这里,阳光很好,空气也很清新。
我盘旋着腿,将吉他放在一边。
这是来这里的第三十天,每天清晨都会与一群神经错乱的人在同一个大水池里刷牙。他们的世界我不懂,而于我,并不是真正的疯。其实疯子,只是将自己不愿意表露的一面重新展示给别人看,于是就成了神经病。
远离了外界的悲欢离合,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极其安宁的生活。那些曾光鲜亮丽的记忆都将会被遗忘。
这里,每星期都会有不同的医生来巡视。他们总是烦躁,呵呵,整天面对一些稀奇古怪的病人,换谁,都会崩溃。
有时候一直希望自己是真正的疯,只是这样不需要正常的思维来思考一些努力要忘记的人与事。
我的经济人,叫小敏。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看望我一次。我也每次都会在她面前装疯卖傻,于她所说的,我都铭记于心。
娱乐圈里有更光鲜的新人出道。而我,那些辉煌的过去都被活生生的扭曲,谁也不会想到,曾无比荣耀最佳吉他手,超人气新人会在到达颠峰时,瞬间坠落。最后被遗弃在疯人院。
关于小敏,曾在我举步艰难才出道时,一直给予我鼓励与支持。只是在我名利双收的时候,一次庆功会后,我大醉了一场。
醒来后的第二天,各大头条上都刊登了,超人气吉他公然在酒店招妓,并且那些杂志报纸上都刊登了一些龌龊的镜头照片。
一系列报道后,娱乐节目,也采访了我一无所知所谓招妓的女子,最后证实,照片里的女子不满18岁。而我,正式被拘捕。出狱后,我遭受无数媒体与歌迷们轮番轰炸,被迫,我只好装疯,事件才到此结束。
今日,小敏在我面前哭着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她所为。原因,只是让我身败名裂,这样才能与我在一起。她选择的是如此偏激的方式。而,为何又助我成功?我不得不佯装傻笑在她面前,望着她愧疚落泪的脸,真正的是痛在我心里。
成功,其实只差那么一步。
而一直我所追求的名与利,到头来,只是一场空而已。
最后的方式,就是放手,重新选择自己的生活。
那么,如今的生活,归于平静,这样也好。
……
(五)
庞徨。
都说进入了黑社会,就拥有了一切,唯一无法拥有的就是未来。
因为关在了牢狱中,终日忍受疾苦,而无端时,摔了脸盆,拿刀片划伤自己,最后检查出,已患有精神病。
不得已,从监狱里转送到疯人院。
一般的时候,他只会拿着扫把在病房里上窜下跳,高呼自己是战神,维护世界和平。
每当夜晚的时候,他总会偷偷地躲进厕所里,呆上大半夜才回到病房,只是那段时间他才会拥有极度忧伤的面容。
……
一次贩卖毒品和黑龙交易时,突然在码头上被一群警察团团围住。
最后我跳海侥幸逃出,我过着见光死的日子。最后忍受煎熬,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阿爸告诉我,母亲已经久不人世,只希望最后能见我一面,这样死也瞑目。
当夜,我便冒着被拘捕的危险,悄悄赶回了家中,只是不知,等待的是,一场牢狱之灾。
进门的那刻,两名警察拿着手铐“哐当”一声锁住了我。
背后,是母亲健全的坐在椅子上,她悲痛地不忍望我。
那一瞬间。我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最后送我进监狱的居然是自己的母亲。
我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只是一切都晚了,我依旧被强行带走。最终被判结果是,有期徒刑,十八年。
关在潮湿的监狱里,每个人精神萎靡,看的是绝望或是希望。
监狱里的窗户很高,白天的时候会看到蓝色的天空,和丝丝缕缕的阳光,白色的光线里还会看到灰尘飞舞的姿态。
出外做苦力时,我亲眼望到那名被枪决的男人。他瞪着眼,躺在血泊里,我似乎看到他的亡灵也归于天界。他,应该是解脱了吧?
那次后,我回到牢房里,趁大家熟睡时,躲进了洗手间,用刀片寻找静脉,最后我闭上眼,告诉自己是解脱了。
醒来的时候,我在医院里。得知自己还活着,还需忍受那些枯燥无味的生活。我不甘心,拔了氧气罐,做出一些使自己疯狂的事。
一个月后,医院误判我已经患有精神病,而我才被送进郊外的疯人院。
目睹这里的一切,我终于平静了下来。
恍恍惚惚的过着迷离生活,白天的时候,挥舞着扫把,弄得病房乌烟瘴气,有的人会拍手叫好。有个抱着枕头的女人躲得远远地,然后愤愤地说,神经病。
夜晚的时候,我会躲进厕所里,在昏暗的视线里,流着眼哭泣。
母亲会常来看我,也会给我带来我喜欢吃的食物。那刻,我原谅了她。每次母亲来得时候,望着额头边已经生出白丝的母亲。更痛恨的是,自己得所作所为。
如果有来世,一定重新做人。
……
(六)
妖精。
爱情,像一座忧伤的坟墓,进去了,就再也走不出。
因为爱,一切都变得极度悲哀。
妖精很年轻,是个舞蹈老师。
挫败的爱情,最后因爱而生,因爱而疯。
进了疯人院,整日涂抹浓妆,翩翩起舞。更多的时候是倦缩身体,坐在床上,自言自语。
这是一种缺少温暖的姿态,爱,原来太伤人。
……
我原本是艺术中心的舞蹈教师,后来我爱上我的学生,他叫,王岿。
虽然他是我的学生,但年纪却比我大。第一次他来学交际舞时,只是那第一眼,便使我心慌意乱。
有时候,我会单独的给他培训。后来了解他是在一家海外公司做总监。年轻,帅气,事业有成。
我想他真的是很完美。
慢慢的与他接触,总会使我莫名心跳,爱慕之情也油然而生。
三个月后,我收到他的邀请,参加了他们公司举办的派对。舞会上,他楼着我的腰,我的舞步走得十分凌乱。他只是温和地微笑。在这种极其暧昧的氛围下,使我无法窒息。
每日,我下班后。王岿总是在艺术中心的广场等我,捧着玫瑰,像个童话里的王子。
我是那么深爱他,爱到心里。
于他,我不顾一切。
望着被单上点点落红,他满意地亲吻我。
一段时间后。
只是,后来王岿很少再联系我,我的恐惧越发加重。
我丢弃了所有的自尊,可他的电话常期保持关机状态。去他公司楼下等他,也几次见不到他。
末了,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一次,在他公司的楼下。终于望见我用心真爱的男人,他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孩童,旁边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
他望了我一眼,然后与我擦肩而过。
原来,他早已结婚。
最后一次,他主动找我摊牌。
他说,这场游戏里,谁先放开手,谁玩的起,谁就是赢家。他也不会为我抛弃他现在所拥有的家庭,他的妻子也是这家公司董事长的女儿,他晋升的机会不可限量。
我辞去了工作,终日呆在家里,喝酒。
我开始生病发烧,我醒来时,常会自言自语。我想我应该疯掉,于是我在潜意识里拼命地使自己疯狂。
后来,我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视为“正常”。
有时候我一直抱着膝盖想,我终究是输的一塌糊涂。
或许,男人终究没有一个好东西。
拿走我的一切,我的血肉也枯萎了。
这里一个叫李昂的主任,会时不时与我交流。我在他面前总保持平静,他很用心地想治疗好我。偶尔的时候,他会说一些幽默的话,我的心也开始融化开。
可背叛是不容许再发生,或许这样相处的距离会比较适合。
无论与否,我的身躯爬不出这座巨大的坟墓。
……
(七)
一年后。
深冬的夜晚,一阵阵刺激的烟雾在整座病房里穿行。
火光大了起来,然后有人尖叫,起火了!
病房里很乱,所有人都爬了起来。
浓烟大了起来,一片狼籍。
有人叫了起来,也有人驱散那些无动于衷甚至保持狂欢的患者。
一同来的三人,继续将院子里的病人移出病房。
火越烧越猛烈,欢笑与哭泣炽热地交替然后冲破火光,蔓延大片大片血红的花朵,飘向天际……
大火持续烧了十几个小时。
十二人受伤,四人导致死亡,数名人没有踪影,连尸首也没有找着。
或许,已经逃离。
或许,早在那场大火里烧个精光,化为灰烬。
而,这些,我们都无从得知。
……
本文已被编辑[寂寞的阴天]于2006-12-20 21:39:54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寂寞的阴天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