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汕头已经1个月了,因为没去看海,心里边总觉隔层纱般,真切不起来。可是,吸进去的空气略微潮湿,细一辨别,里面隐约着海藻的清新,就知道,这里确实是海之滨。
临水的地方自然灵性十足,而街边那一树树盛开的花,更给这座静谧的小城增加了说不尽的香与秀。
家乡开花的树,我见过的只有一种,丁香。一定与环境有关,北方的荒寒与厚重无论如何让人浪漫不起来。所以那时,即便片片花瓣打落到头上,也还是想象不出从幽长的雨巷中,妙曼地走出一位撑着油纸伞,目光幽怨的丁香姑娘……丁香怎么会幽怨呢?在料峭的春风里恣意绽放,它们是和北方的女子一样,热烈而坚强的啊!
朦胧地向往,由那首《一棵开花的树》开始。“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时光流水般从掌心滑过去,生命中那棵开花的树依然没有出现。没什么好抱怨的,自己也不曾有化身为树的精神。
来南方最终的目的,从来没好好想过。只是看到那一棵棵开花的树,心就蓦地波涛汹涌,再也平伏不下来。问过很多路边的小生意人那些树的名字,他们多半冷漠地摇头。生计的烦重磨损掉多余的闲情逸致,关心树的名字,远没有关心小孩哪天去打预防针、晚饭吃什么来得实在。
一个星期天,终于按捺不住,跳上一辆人力三轮车,嘱咐他只拣花树多的路慢慢走。车夫是个年轻人,皮肤黝黑,肩膀宽厚,偶尔回头答应我的问话,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格外赏心悦目。最意外的,他竟告诉我有一种树叫紫荆花。再问另一种开黄花的叫什么,他便憨厚地嘿嘿笑。在街上转了很长时间,仰得脖子酸痛。低头时看见自己的一身牛仔,哑然失笑。对一棵树的名字都要耿耿于怀的女人,本应该穿着碎花旗袍,梳着油光发髻,手摇香帕或者纸扇,优雅高贵。而我——还能说些什么!
天一直不太晴。转过第四个路口时,小雨如丝般飘落下来。十二月,千里之外的家乡,漫天飞雪,路面结冰,镜子一样光亮。助跑几步,滑过去,有时候弄不好摔个仰面朝天,爬起来哈哈笑。当然要笑的,童年冬天最多的游戏就是滑冰,难免摔跤。现在一个跟头摔回十几二十年,多开心。
雨一直没停。年轻人几次回头问我还要去哪里,我告诉他继续拣花树多的路慢慢走。然后,将头探出车棚。天上阴云浮动,其中,可有一片是从北方飘过来的?
本文已被编辑[晴茜绮梦]于2006-12-16 14:01:3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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