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续续是阴雨天气,又冷又暗,下了班便是急急地往回赶,想窝着那团火,看着电视上着网,恨不得拿个暖气罩子把自己罩起来。但是,今天天晴了,阳光灿烂。心情真好。你看你看,蓝蓝的天,清爽得一丝寒风也没有,这街上虽不是绿树成茵,但是人来人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跟过节一样。便觉,这冬日的太阳,是何等可贵。
我便是怀着这样一种毕恭毕敬的心情,午休期间,悠闲地在街上逛着。一群穿着大红花衣的老年腰鼓队正在街上进行宣传活动,这些大妈,年龄起码是60以上,一个个腰板结实,精神陡擞,腰鼓的节奏有板有眼,煞是吸引人。小城就是这样,哪里有门店开张,喊个腰鼓队做宣传,效果好,而且实惠。虽说生意难做,但门店开张却是天天不断,往往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片热闹繁华景象。尤其是这样清爽可人的晴天,就更不用说了。而老太太们那股对生活执着与热爱的劲头,更是让人们心头没由地激动。
这里又有花店开张了,那里又有牛奶店开张了,有钱没钱,大家都得过,大家都要过。我在这晴天里,看到的每张脸,似乎都是笑盈盈的。或许在阴雨天,也是笑的,但由于世间一片阴沉沉,笑容隐在阴暗里,便感觉不到。这阳光一照,便和笑容相得益彰。
一个刚刚走路的小孩,摇着摇着朝我走来,还朝我笑了笑,这一笑,眼神便象那山间的泉水一般清澈,我也朝他摆摆手,做出一个慈母的微笑,他走了,我反过去,他也反过头来,呵,小家伙,你真可爱。你一出生就在这喧嚣的城市里,将和着这里的人声、车声过一个不寂寞的童年。
一个老人去世了,摆了个灵棚在务门前街的过道里。这老人八十多岁了,照片上的他慈眉善目,白发苍苍,看那个阵势,显然生前是很有威望的人。花圈摆了几十个,西乐、东乐喊了几套,大家正在忙碌着,哀别抑或欢送他老人家走上永恒的天堂。虽然鞭炮声未免有些吓人,乐队的演奏也许有些刺耳,但终究“死者为大”,在我们这小城里,只要是老人过世了,怎么弄都可以理解。而且现在的遗像也是越来越大,比一般的结婚照片都要大了,而且用的全是广告招牌般的式样与规格。我不禁想起了一同学用英语告诉我说:“现在的人,美容趋势是:越来越喜欢makeeverythingbigerandbiger,你看李湘,现在越来越大了。”我误以为他说的是什么不雅的东西,便笑着骂他不安好心。他却说:“你以为是什么呢?”我不好回答,便告诉他:“当然,女人结婚是越来越大了。”他说:“为什么呢?”他那一本正经的态度让我尤为恼火,但我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说:“女人要是生了小孩就更大了。”他于是作出一副不解状:“为什么生了小孩就更大了呢?”“因为小孩要吃奶啊。先生。”“可是这与越来越大有什么关系呢?”他一副无辜的样子。我横了他一眼:“你说呢,你这个流氓呢。”他便煞有介事地说:“你想哪去了?我说的是,现在的美容,人们喜欢把东西越弄越大,尤其是眼睛。李湘就是这样,不信你看她以前的照片。”害得我只好一个劲地打他,他却连连躲闪,一边说:“冤枉啊,冤枉,我不是流氓!”现在这个老人巨大的遗像却使我想起了他,不禁笑了起来。呵,寿终正寝的老人,你的逝去无疑是悲伤,但你终也完整地走完了人生的历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何尝又不是一种超越与解脱呢?
我怀着某种轻松的心情在街上走着,由于时间还早,便不着急地朝单位走去。每每见到熟人打声招呼,路上有同事打电话告诉我,他的小孩只有十天就要生了,现在正去医院检查,他想请我找做b超的医生(因为是我同学)看看,告诉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好选择剖腹的时辰。我问他:“如果是男的呢?”“那就选在中午剖,阳光灿烂。”“如果是女孩呢?”“那就选在晚上,月色明媚。”我想他男人是要阳光,女人是要温柔吧。拗不过他,打电话给医生同学,同学说不行啊,这是职业道德,我不能说的啊。不过你可以告诉你的同事,无论是男孩女孩,都在白天比较好,因为比较方便啊。我告诉他,同事便在那头笑了起来,显然是透着将为人父的骄傲啊。我理解,因为我实在是三岁孩子的母亲啊。
于是感觉生命真是美好啊。于是感觉世界真是美好啊,有爱,有被爱。
我沉浸在一种没来由的心灵的歌唱之中,还不由得哼起了刘若英的《知道不知道》:“那天的云是否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
忽然,我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猛一抬头,一辆电动车与一辆的士相撞,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少妇猛地从电动车上甩了下来,在空中类似于跳水运动员做一个翻跃,便“砰”地一头砸到水泥路面上,整个身子俯撞在地上,一滩鲜血便涌了出来,溅成一朵大大的红花。一堆人马上围了过来。这时间,只不过几秒钟。而我要急着上班,便脑中嗡嗡作响地走了。生命,又一个生命!
到了单位,我的心仍在颤跳。我神情紧张地跟同事们讲述这场车祸的经过。于是有人告诉我,在这个小城,今天的车祸已经是第三场了。
晴天啊,晴天,好一个晴天。我捂着胸口,嘴里仍是轻轻地哼着:“风吹着白云飘,你到哪里去了,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知道不知道?”这时有同事告诉我,那名被撞的少妇确定已经去世了,她不过二十四岁,她的父母和他新婚的丈夫正在哭得呼天喊地。有朋友是交警队的,告诉我说,他在事故处理组,工作很忙,每天面对的便是残缺的肢体与殷红的鲜血,变形的汽车与痛哭的人们。他每天加班,他的工作给他很大的精神压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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