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声明,既然是戏说,文章中的人物,除了那些众所周知的人物以外,完全是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炎黄博士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紧张的学期,大家飞鸟各投林子一般都不见了。也难怪,离夏季学期开学还有二十多天,大家想踏青的踏青去了,有亲戚的走访亲戚去了,就是象我这样无处可去的,也得趁机清理清理环境,来个大扫除,一样忙碌呢。
大扫除完毕的第二天上午小叶就来了个电话,问我是不是要去公园。我问哪个公园,什么时候去,小叶神秘一笑,说:“在缅因州的阿卡迪亚国家公园,远着呢。阿卡迪亚国家公园可是东北及北大西洋地区唯一的国家公园,在一个小岛上,是个避暑胜地。要知连著名的尼亚加拉大瀑布也不是国家公园呢,机会难得,难得有牵头的,怎么样,去不去?这次同去的有好几个呢。我们这个周末就出发,先在波士顿呆一晚,那里有落脚的地方。”
波士顿是中点站,在炎黄博士家落脚,每人省去了几十块钱的旅馆费,又不必去吃麦当劳那样的快餐,大家自然都是笑嘻嘻的。波士顿和剑桥(注:哈佛和麻省理工学院都在波士顿对河的剑桥城)的房子贵,炎黄只好在不远的摩尔登(malden)找了个房子住下,每天来回折腾两个小时上下班。记忆不起炎黄是谁的大学校友,反正他是苏北人,几年前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拿了个物理博士学位后,先到新泽西州的rutgers做了一年博士后,去年又来到哈佛做博士后。炎黄在国内厮混时是清华的高才生,主学高能粒子物理和场论,师承清华的邝宇平教授和位于石景山区的高能物理研究所的马中骐教授,两位导师都是院士,严谨而善良,是故基本功练习得很扎实;到美国后继续做了一年场论,因为导师经费吃紧,前途渺茫,又改做基本上没有关联的医药物理,虽然难说有什么成就,难说就因此出了头,但是总算浮出水面,暂时缓过气来了。
大家见面后,和炎黄熟识的不免一阵拥抱一阵嘻笑怒骂般的打趣;不认识的呢,表示感谢之余也难免说佩服事业有成之类的话。炎黄哈哈大笑,“什么事业有成?连事业晚成都没有什么指望,只求能马马虎虎过得去不饿死就行。大家都是明白人,行家面前不必说暗话,平日里紧张忙碌的和悠闲散漫的能有什么区别?除了老板的督促以及来自学校的压力外,剩下的就是自己的良心在约束自己了,究其实,还不是一样碌碌无为,能出什么成绩?先要紧的还是为斗米折腰,这不,到超市购物还是先比较价格捡便宜的买。”于是大家话不投机,只能呵呵傻笑。看来大家都这样,如果说到自己却发现自己能够被别人洞察时,往往就觉得无所发挥,觉得无话可说,此时最希望有人能接过话头转移话题,自己却是不好意思直接王顾左右而言它。比如说,炎黄怎么说也是名牌大学的博士,要是回国,很快就是博士导师,能斜着眼睛看人,能从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那里骗点科研经费,上班时装出很牛的样子,下班时装出很酷的样子;可是今天这里在座的大抵是明眼人,说些漫无边际的话是没有用的。不像杨澜的老公吴征,在一个不被美国教育当局承认的巴灵顿网络大学拿了个读书论文“博士”,在新浪当起了执行官,复旦惊其高财,又追为名誉博士,吴征从此将上衣口袋插了一排笔头,觉得真牛,又加之喝了酒,竟然将巴灵顿大学的“博士”文凭写进简历在网络公布出来,自己灰头土脸不说,弄得复旦也尴尬不已。不过不论怎么样,仔细算起来吴征并没有亏,能洞察其本质的毕竟很少,并且其中能洞察其本质的大部分也并不见得有时间和兴趣去谈论取笑他,但是自己受万民景仰却是肯定的,即使那些口头上骂吴征的小民,内心说不定还有不少羡慕的成份,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反正都是博士,什么巴灵顿、普林斯顿、克林顿,都是什么顿的,能有什么本质分别?
过了一会儿,还是机灵和善解人意的小叶打破了尴尬,笑着说,“炎黄大哥学业有成是没得说的,我哪天要是有你这个成就,就是要我在稀泥里打个滚也愿意。嫂子的饭还没有烧熟,趁这个机会,请炎大哥说说哈佛的邱成桐教授吧,他现在可以算是你的邻居。据说现在他在向隔壁麻省理工学院的田刚教授猛烈开炮了,可热闹呢。”
2)门派
炎黄博士好不容易见有人转移了话题不再说景仰自己的话了,自然得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来,何况他本身还真的说不定对谈论他人有兴趣呢?当下接过话头哈哈一笑,“哪里敢和邱成桐、田刚称邻居!他们即使在哈佛和mit(麻省理工学院的简写)也是响当当的教授,我不过和大家一样,是哈佛的匆匆过客,临时打打工而已。邻居之类是高抬,别提了。”
同来的小胡笑道:“有什么提不得的?田刚在华人数学家圈子里虽然如日中天,但是英文实在很破,再说我们又不是去论证邱成桐的卡拉比猜想的证明对错,只不过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看这两条大牛究竟吵来吵去吵些什么。”
小叶也煽风点火,“就是嘛,刘翔不也跑得很快吗?但是也只是跑得快而已。若是不谈跨栏,他也未必比大家强多少。我这颗酸葡萄吃得怎么样?”
炎黄一叹,道,“酸葡萄不酸葡萄的,还真的有点道理。说起道德伪善,达官贵人就未必比挑夫走卒强什么,要说区别,主要是呼风唤雨能力的大小区别。世间有怒其不争、偷鸡摸狗的挑夫,也有其志不夺、热情善良的走卒,一如这世间有自敛而博学的谦谦君子,也有以权谋私的卑鄙贪官卑鄙学究。这邱成桐和田刚去年已经交战一回了,但愿这次不要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小胡不解,“炎兄过虑些了吧?他们斗嘴,究其实也就是两个数学家骂街而已,最多局部一时风雨而已,能掀起什么滔天大浪?他们再狠,声望再高,也高不过杨振宁和李政道吧?李杨争论了半个世纪,反目成仇,虽然令许多人扼腕,但是最终也没有什么滔天巨浪。这不,前不久杨振宁在新加坡演讲时还口头向李政道表示道歉,他们这场争论,一度风风雨雨的,看来也以和谐的方式收场了。”
炎黄一叹,道,“哪里有这么简单呢,胡兄弟?隔行如隔山,不好评论他们个人成就,但是论声望,邱田是没有超过李杨的。不过李杨之争只涉及个人名声,争论的方式和内容都只局限于此,时间一长,局外人容易分辨出是非曲直来。这邱田之争不一样啊,他们到底为什么目的争论,这里不好评说,但是争论的方式却是上了政治的高度,要想熄火,难啊。”
小胡道,“也是,去年邱成桐发话抨击田刚和北大腐败,抨击中国的教育和科研腐败,这就不是止乎邱成桐和田刚师徒之间的私人恩怨了。先不说教育科研体制腐败与否,至少这是涉及了学术门派之争,何况直接抨击教育的腐败,这下连教育部也坐不住了。果不其然,李澜清副总理也马上出面调停。学术界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要中央政府出面调停的?当年复旦数学系的元老陈建功和苏步青学派斗得人仰马翻,也没有谁公开出面调停,谷超豪、李大潜等实力派教授纷纷出逃,其意义不只是复旦大学的数学从此宣告衰落而已。再说这田刚师出邱成桐,在公共场合不好直接和邱成桐顶嘴,但是他背后有的是人。可不是,这北大的张恭庆等教授,在国内好歹也是能呼风唤雨的院士,这下心甘情愿地充当后辈田刚的打手,出面和哈佛的邱成桐对骂,直接结果就是导致了田刚所在的北京大学和邱成桐所在的浙江大学的拔剑相向。”
年龄稍大的小毛冷笑道,“心甘情愿地充当后辈田刚的打手?哪里会呢,张恭庆院士等虽然成就有限,但是好歹也算是智力超群的人物,田刚最多也只是毕业于北大而已,和他有什么利害关系?即使田名声再大,哪怕比陈省身还厉害,甚至盖过爱因斯坦,他们哪里会无缘无故的摇旗呐喊?何况究其实,他们也未必见得对田刚心悦诚服。前年在北京召开的世界数学大会,邱成桐不在,这华人血统里谁还比田刚更牛,敢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一把院士们,受成就有限之故,不敢明着说田刚狂妄自大,还得陪笑脸,你说苦不苦?那内心里就未必高兴。”
炎黄笑道,“不错,不好单独说谁怎么样,但是整体上是这样的。再说一个所谓的名牌大学也得有几个招牌,上头也有压力啊。北大要争第一,直接对手就是清华,何况后面还有南京大学等在苦苦追赶,没有几个台面人物,行吗?以前李政道、杨振宁年岁不大时,李政道的根据地是中国科学院,杨振宁的根据地是天津南开,邱成桐的根据地是香港和浙大,那也罢了,至少和清华没有关系;可是清华网罗了杨振宁,虽然垂垂老矣,但毕竟是诺贝尔奖得主,每年花上两百万又怎么样?清华北大又不是没有钱,只是便宜了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suny--stonybrook)而已,卸掉了老杨这样一个包袱;随后清华又从普林斯顿挖来了首位华人图灵奖(相当于计算机领域里的诺贝尔奖)得主姚期智先生。杨振宁虽然老了,但是姚期智先生可是年富力强,哎,也难为了老姚,呆在普林斯顿,运气好的话还能锦上添花做出点成绩,到了清华除了教书育人外又能干什么?难道依然坚信最好的人才出自中国?老姚也真是老糊涂了,华罗庚一代天才不也最终碌碌无为?不说这些,只是清华连做了几笔买卖后,这样一来北大就不止是落了下风而已,面子上就拉下一大截。田刚虽然差点,但是也是mit知名教授,华人学者中够级别的招牌并不多,如诺贝尔奖得主丁肇中这样淡泊名誉的能有几人?要是连田刚这招牌还保不住,这北大校长这北大数学学院院长就不用混了,趁早下台谢罪。再说,北大三个月给田刚一百万又怎么样?你态度如果不好装成施主样子的话,田刚还真的懒得要呢,北大不给,武汉大学、上海交大不也争先恐后?”
小叶笑道,“这么说这北大为了争这虚面,和清华挖来杨振宁一样,当了个冤大头了。三个月一百万,我的天,田刚在mit的年薪估计也就这个数字吧?北大出手也真的大方。”
小胡反驳道,“谁会当冤大头?谁都没有,都是得益者。田刚、杨振宁虽然厉害,那也只是在术业上比同行强些罢了,说道耍手腕让冤大头,北大清华这么多智囊,都是经过风雨的,又真的岂会让单枪匹马的田刚、杨振宁给坑了?不可能的。其实百万两百万薪水,固然不菲,田、杨却不是特别看重,他们更看重的是由此而来的名誉,而名誉反过来又能带来利益。比如说历史上牛顿和惠更斯关于光的本源之争,本来是一场学术之争,但是这又怎么样?几个回合就成了名声之争。惠更斯固然威名赫赫,连莱布尼茨那样天下第二的人物也让牛顿搞得灰头土脸的,他又岂会是天下第一的牛顿的对手?只求不被牛顿赶尽杀绝、能谋份教职保得生活无忧无虑就谢天谢地了。另一方面牛顿也有欲罢不能之窘,那天下第一的名声哪里能容许别人随便玷污?所以说啊,这百万年薪只是幌子,就田、邱之争来说,背后的原因实际上多得很。田、邱在美国虽然不算什么,普林斯顿的witten、deligne等懒惰时也不会正面瞧他们几眼,但是在华人圈子里,自陈省身老先生仙逝后,舍去他们两人还有谁敢?什么杨乐、陈景润的,哪里望得了其项背。陈省身老爷子在世时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声望无法盖过陈老这样的谦谦君子,更兼着邱、田是陈老的徒子徒孙。不过现在陈老在天津仙逝了,这华人圈子里天下第一的宝座还是要争的。邱成桐少年得志是不错,菲尔茨奖得主,25岁就是斯坦福正教授,但是田刚才40多岁,运气好的话还能有所作为,正是,不经拼搏,哪里能见彩虹!”
小叶笑道,“胡兄一激动起来就跑题了。你还没有说谁是冤大头呢。”
小毛笑道,“北大和清华更不是冤大头。招牌下有几个头面人物,找教育部要钱申请科研经费时就能理直气壮,几百万又算什么?零头而已。当冤大头的是老百姓,是纳税人,你不认也得认。这实际上是一群教授在瓜分一块拼盘,就那么大一块,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以你多了的话我就少了。犹如商海一样,学术衙门也是山头林立的,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斗得不亦乐乎。再说中国人好面子,自己的神龛上供有诺贝尔奖得主总是件光彩的事,华山论剑给学校排定座次时就有铁的依据,不容辩驳的。这学校排座次更比个人排座次能牵动人心,规模大得很那。这院士们别看文质彬彬的,要是参加会议的话,你试一试将苏步青排在华罗庚前面,或者将谷超豪排在苏步青前面,或者将何祚庥排在周培源前面看看?保管天下大乱,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叶笑道,“这个倒也是的,人一张脸,树一张皮嘛。这大学也是求质不成时就求量,兼并学校来升级,盲目扩大规模,以人数取胜。这帮活宝那么急功近利的,奢谈什么建设一流大学呢?也不看看加州理工学院,一千个研究生八百个本科生的规模,什么时候又比哈佛、耶鲁、mit差了,里面诺贝尔奖得主不计其数呢。这下好,北大兼并了北医,清华外交不利,草草拉了个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来摇旗呐喊,不伦不类;那科大就更好笑,地处偏僻的合肥,中国科学院也抛弃了它,没奶娘的孩子只好兼并了合肥烟草学院,邪门不?”
小胡打圆场道,“哎,说邱田之争扯那么远干嘛呢?又不从咱们口袋里直接掏钱,管他的呢。这一百万、两百万的,果然能出点成绩的话,也不算花得冤枉了,一如这竞技体育,国家出钱,你捧回了金牌,据说扬了国威长了志气,应该也不算盲目投资了。”
炎黄叹道,“胡兄弟啊,哪里那么容易呢?别抱什么希望,当它打水漂好了,能出丁点成绩的话,那应该是出乎意料。这个科研,说到底是一种文化传统,传统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如果你逆流而上不随波逐流的话,你就会被淹死。没有几代人齐心合力和孜孜以求,能有文化沉淀吗?整天吃喝玩乐,研究的不是科学而是室内装璜和市场股市风云,能有什么结果呢?再说你看看历史,上下四千多年文明是不错,但是你看到了科学吗?你不会说四大发明是科学的结晶吧。再说现在,国家也投入不少钱,成绩呢?上世纪陈老在世的时候,看到中国有一帮聪明的孩子,人老了脑筋就会糊涂,心里一激动,加上自己善良,那美好愿望就在脑袋里扎根了,就断言说中国会成为数学大国。国家教委响应陈老的号召,加大投入,下面一帮人还不跟着瞎起哄往自己口袋里装米米?不要白不要,大家彼此彼此,谁也别眼红谁白拿钱不干活。”
小胡插嘴道,“去年邱成桐抨击田刚和北大时还只是止乎学术腐败这样的场面话,今年这次又扯到人品搞人身攻击了。北大召开了个会议抨击邱成桐人品败坏多管闲事,邱成桐也怒骂北大由官方出面召开会议议论私人品德真是开国际先河,又气愤地说张恭庆所学不足自己百分之五,田刚所学不足自己百分之三十,升级了呢。”
小毛叹道,“这邱成桐也是,自己的老师陈省身先生好好老人的偏不学,却偏那么不通人情世故,要表现得那么有棱有角干什么呢?学术腐败又岂是你在哈佛怒斥几句就会消失的,现在可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又说要学周光召早先的意见,呼吁取消中国的院士制度,铲除腐败。中国的院士一千多人,你说取消就取消?那么多人的功名利禄,也不想想自己的呼吁有什么用,小心连浙大也给得罪了。”
炎黄叹道,“说实话,邱除了火气大些外,倒是没有太多值得挑剔的。田刚三个月百万薪水不说,去中国讲学还得对方掏钱,邱可是每年自掏国际旅费来国内讲学的,通过民间募捐,自己也掏了点腰包,在中国成功创办3个数学研究所,就是火气大了点,看不惯腐败,哎,也不学学人家陈老和李政道,温和点嘛。”
小叶笑道,“管他的呢,嫂子的饭菜烧熟了,香喷喷的,你们要神侃的自管去阳台神侃吧,我可忍不住要动筷子了。”众人哈哈大笑。
(2006-07-20 于费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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