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的日子是幸福的,但离别的日子却是凄苦的。幸与不幸,常常只在一念之间。只是,若有来生,又当如何?世界太复杂了,太多变了,以至于什麽事情都很难弄清楚了,包括自己。你为何活着,我为何活着?茫茫人海,芸芸众生,总有些许问情的人。
爱也空空,恨也空空,
一切情缘,皆随风……
生亦有情,死亦有情,
思深处,佳人英雄。
恋恋风尘,眷眷心影,
仰天一笑,莫悲鸣…
长路漫漫,岁月悠悠,
还能否,再续尘影?
我坐在窗前,窗外是一片春日的风景。多少天了,我竟然就这样错过了你,错过了你我该有的人生。
我不信缘,却又只能信缘。缘即命,命即缘。与周煊的相识,是我命里注定的缘。
周煊说他永远都记得我呜呜哭泣的模样,仅只为了他曾踩坏了我握满双手的野花,我就哭得泪流满面,天昏地暗。看看地上踩坏了的野花,望着双眸红肿的女孩,他无言以对了,只好采了另一捧给我,我却不要,只是一昧的哭哭哭。其时,他有些懂了,我是那麽可怜那些花儿呀!
这哭声诀别了煊的童年,这哭声幻成了煊一生的牵绊。
煊说总记得我哭泣时的模样,为只为他只是那样仅拥了我一下,就握住了他的深情和我的一生,二者并无浪漫可言。其实,煊和我都不知道这正是一个男人最浪漫的表演。
而今,煊已离开了我的生命,再想起这些时,往事历历在目,我还能怎样呢?
肖桐正在批评她的学生:“闭嘴,转过去,面壁思过。”被批的孩子迟疑的转过身躯,对着墙壁,仿佛还有什麽话要说。
“面壁思过”谁说的,是的,不久前我对煊也说过同样的话。
煊的声音仿佛就在我的耳边,煊的笑容仿佛就在我的眼前。我的眼睛浮起一团泪雾,迷迷蒙蒙。
“楚怡寒,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方校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转过身,答应了一声,随方校长来到他的办公室。
“你坐,”方校长说着自己也坐了下去。
我轻声问:“什麽事?”
“你的这篇《我爱孩子,我爱我的工作》写得很好,你把这个拿去,好好修改,我想把它发到在咱们的校报上,怎麽样?”他充满期待的看着我,他这人是个直脾气,但是内心却是极好的,尤其对我这个刚到这里工作不久的特殊女孩来说。
望着校长极其信任的目光,我点了点头,轻声问:“什麽时候给你?”
“最好能在下周一前。”
“好的。”站起身,拿起我的初稿,预备着要走了。
“好好写。”方校长又叮咛道。
“嗯,那我走了。”推开门,我出来了。
打开文稿,这是我前两周写的。是的,我深深的爱着我的这一班孩子,我不知道,若是没有他们,我是否会活到现在,他们是支撑我活下去的杠杆。生命中有那麽多的若是,若是当初对煊我也有多一份体谅,若是当初我就明白自己的心,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湘灵日记
3月6日
今天,小寒说要介绍周煊给我认识,我虽不能明白她为何那样急着让我认识煊,但是我却知道,周煊从一开始就是小寒的了。只是我怎样也未曾料到,周煊竟会如此牵绊我的情绪,但是,我当然知道,周煊是小寒的,从一开始就是。
3月15日
小寒约周煊和我明天一起去郊外,我知道我不应该再去,但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一起去。是的,我是那样的想去。我告诉自己,只是去见周煊一面,我就永远的死心。小寒总是说不知道该选浩然还是周煊,可我明白,周煊爱小寒,爱到了骨髓。若是若是没有小寒的话,周煊会喜欢我吗?天!小寒是我的好朋友,我怎能有如此卑劣的想法?该死!
3月16日
我们到了白鹿原,周煊说这是他和小寒认识的地方。当时,小寒仅有8岁,而周煊也不过13岁而已。那时,小寒正在费力的用小铲子挖一棵野蒜,而周煊则是正在放飞他的风筝,没提防,一声大叫:“花,我的花。”紧接着就是尖锐的哭声划破天空,周煊这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一个麻烦。
周煊说:“湘灵,你是知道小寒的,只要她一哭,天昏地暗,哎!真叫人受不了。”
小寒在周煊的背上锤了一拳,娇嗔道:“哈,不准再说了,你再说,你再说,我就罚你面壁思过了。”
周煊笑道:“好啊!本人最喜欢的就是‘面屁思过’了,只要你天天让我看着你,我一定会好好的‘面屁思过’。”
小寒气的又跳又叫。哈,周煊这人,就是爱开玩笑,让人无法跟他生气。
我沉默的在一旁整理午餐的必需品,他俩早就跑到一边去玩了。我现在有些恨楚怡寒,既然有周煊这样的爱着她,为何会傻得不知道珍惜,总盼着朱浩然会爱上她。朱浩然是个花心大萝卜,只要是女孩,他谁都想拥有。我要是楚怡寒就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周煊。
我们回来时,三个人都很沉默,周煊说他最受不了小寒跟他谈朱浩然的事。小寒说就是因为周煊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才会把朱浩然的事告诉周煊。最后我们都沉默的告别了。
3月23日
再次来到我们上次郊游的地方,盼望着周煊会来。小寒依然在为朱浩然而心醉神迷,丝毫不为周煊的痴情感到歉然。周煊也不快乐,从上次郊游到现在,整整一个星期,小寒都在忙着和朱浩然的约会,却把周煊甩给我,但是她怎麽就不明白周煊才是她的真命天子呢?周煊明显的消瘦了,我也一样。
我连日的徘徊于此,是等待还是逃避?只知道等待之后,也只是一种莫名的惆怅。在周煊沉重的步伐之后隐藏着怎样的隐忧。我们若相知,我定会用我温柔的双手去抚平他眉间的皱;我们若相知,我定会让他的生活无忧无愁。只是,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我看得出,周煊是怎样的痴恋着小寒。
我的悲哀或许在于凡事都不知道主动争取。整整一个星期,每一次的相聚,都是那麽地短暂;每一次的交谈,都是那麽地平淡;每一次的期盼,都化为最后的感叹。思念越聚越多,心痛丝毫不减。
为何见你的时刻,我总是手足无措,看着你的脚步走远,我不知用何言语。想起你在我心底有着怎样的挣扎,你站在你的角落里,迟迟等待着小寒的回归与顿悟。对你的感觉,我无法找人分享,那就让我用这笨拙的笔,不停的记下对你的心恋。
……
3月27日
为何,相见总如不见?你以自己的方式存在,那样森然。你对我视而不见,我却在心底将你暗暗埋怨。这又是何必呢?倘我们能够坦诚相见。明天,周煊就要回公司了,也好,该是让我好好整理一下思绪的时候了。
4月1日
不知是谁创造的这个鬼点子,早上一起来,就有人给我和小寒送来两束花,火红火红的玫瑰,上面还有精致的心意卡。小寒急切的打开她的,上面是一行法文“jet"aime!”她不认识,我也不认识。于是,她又积极的打开了我的。上面写着:“送给我最最亲爱的湘灵小姐,愿你天天开心。”署名是永远爱你的凡。下面又附了一行小字:“你们期待与我的见面吗?望于午11时赶至松园,有重要人物造访,切勿外传。”
小寒着急得很想当时就拉我出去,我说:“不急,还不知道是谁在发神经呢!”小寒则是絮絮叨叨:“哎,湘灵,你说这会不会是朱浩然呢?应该是,他不是也会法文的麽,嗯,一定是他。哦,对了,你说,我该穿什麽呢?”小寒煞有其事的找了半天,终于选中了一件天蓝色的裙装,并强行给我也化了妆。
可是等我们赶到松园,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小寒走来走去,搓着手,不住地问:“他怎麽还不来呢,他会不会不来了?”
“汪-汪,我来啦。”忽然,一个带着狗狗面具的人从树后闪了出来。
“浩然”小寒忙叫着去抢面具。拿面具的手颤了一下,松开面具,却是周煊,他的眼里有一抹难过,小寒没在意,而是愤愤地甩掉了cool狗面具:“瞎折腾啥呀?”周煊说:“哈!被我骗了吧,还真以为有王子出现啊?”“你到底想干啥,烦不烦啊?”小寒又失望又生气的加了一句。周煊握住了小寒的手:“jet"aime!”“你到底说什麽?还有那卡片上是什麽鬼话?”周煊说:“纠旦。”“噢,原来纠旦是这样写的,上次浩然说过了,在法语里这是我爱你的意思…”很快,她意识到了什麽,忽然打住。“是的,小寒,你不要乱揪蛋,我就是那个好蛋,你只用揪着我,就幸福一生了。千万别揪出一个坏蛋来。”周煊目光灼灼,小寒拍了他一下,眨眨眼睛:“老大,我宁愿揪出一个王八蛋,也不揪出你来,你还是留给湘灵去揪吧!”
小寒呀小寒,你怎麽又把我扯进来呢?你真的看不出来周煊有多麽难过,多麽失意吗?
我多想让他高兴起来呀,可是,我该怎麽做呢?
4月5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周煊渐渐地对小寒失望了。他说他要一个人离开我们了,只待他安排好一切。他说这话的时候小寒正在和朱浩然跳舞。我的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可是,可是,我没有想到他的离开会是这麽的突然,我没想到他的离开竟然是这样……
湘灵日记到此就没有了,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他们说我醒来后只是不停地叫着:“周煊,周煊。”
我不认识每一个人,我只要找周煊,可是,我找不到他,他们说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只要我好好看病,周煊就会回来。
我知道我没病,我知道,我知道,一想到他,心里某个地方就会很疼很疼,只有叫着他的名字,我才能忘记疼痛。
可他们都说我病了,他们不让我走出医院,因为我不睡觉,我只是叫着:周煊,周煊,周煊。
湘灵来看过我,她给了我一本日记,说是要出国了,后来就再也没有音信了。我依然想念周煊。妈妈给我拿来了周煊的照片。
我听见他说:“我叫周煊,你叫什麽?”
我听见他说:“小寒,这是给你的蝴蝶风筝。”
我听见他说:“小寒,快来,我带你抓鱼去。”
我听见他说:“小寒,别灰心,明年你肯定能考上大学。”
我听叫他说:“小寒,生日快乐!”
我听见他说:“小寒,我给你唱支歌。”
我听见他说:“小寒,天冷了,把毛裤穿上。”
我听见他说:“小寒,朱浩然不值得你爱。”
我听见他说:“小寒,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听见他说:“小寒,小寒,小寒,小寒……”
我看见朱浩然搂着另一个女孩,于是,我跟踪了他们。
我听见朱浩然对着她说:“我爱你!”
我看见朱浩然亲吻着她,于是我跑出来,打了他一巴掌。
什麽都没想,我跑到了周煊的家里,我伏在他的胸口哭,我只觉得伤心,我不停地说着朱浩然。抬起我的下巴,周煊吻了我,深深地吻痛了我,仿佛无意间,我看见了他的怜惜与深切的痛楚。霎时间,我的感觉苏醒了,仿佛为了这个吻,我已等待了千年,我的手环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他。
醒来时,周煊已经不在家了。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是感觉自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我那可怜的自尊啊!
出了小区的门,我漫无目的,就那样随意的走着,我听见周煊叫着我的名字,可我充耳不闻。就那样走着,周煊追了上来,拽住我的胳膊:“小寒!”我甩开他的胳膊,大声喊道:“我恨你,我不想再见你!”然后冲上马路,“通”的一声,有人从背后推开了我,我的头碰在了什麽东西上,耳边是一连串的刹车声。
记忆的碎片终于向我奔涌而来,我想起了我的自私,我的残忍,像我这样大逆不道的人,真是应该遭报应。可是我还活着,我活了下来,为什麽我还活着?
我大哭起来:“妈妈,我做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让周煊回来吧,妈妈呀,妈妈…”妈妈把我的头拥进她的怀里,她和我一起哭起来。“孩子,好孩子。”门口,护士小叶正要推门,医生阻止了她:“让她哭吧,把情绪发泄出来,对她会有帮助的。”
我逐渐的恢复了记忆。
一年后,妈妈帮我联系了这所学校,方校长答应多多关照我。
只是,一想起周煊,心就会很痛很痛,吃再多的止疼片都不管用,这是我的报应,这是我该受的惩罚。
我上班,我忙碌着,我把对周煊的思念藏在心里,我已经没有权力选择死亡,不管是我的妈妈,还是周煊的妈妈,他们都需要我的照顾,那麽就让我用一生的孤独为他殉情。
在梦里,周煊说:“小寒,快来,我们去放风筝。”我着急地去拉他的手,他却笑着慢慢离去。我朝他大喊:“周煊,你不要走。”他笑了,我却哭了起来。周煊又走了回来,他揽住我的肩膀,皱着眉头说:“小寒,让我看到的,不该是你的含泪楚楚,在我的记忆中,你灿然的笑容,潇洒如风。好好生活吧,总有一天,我们会相聚。”
我在泪水中醒来,忽然,就想起了一阙词:“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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