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天空像是铺了厚厚的棉被似的纹丝不动，只有到处的标语被拉成了饱满的弧形，在风喘息的片刻，又蔫蔫拉拉地打回原样。
我从一个长长的小巷里回来，回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镇。小巷两边的墙上贴满了公告，盖满了红红的公章。我知道又是人大开始换届选举了。上面的候选人我有的熟悉，有的不熟悉。
我一直穿过三个选区，不断有陌生的人给我敬烟，告诉我在某某人头上画个圈。有个人还问我家有几口人，当我说是很多，他硬要拉着我去什么大酒店。他一再端详着我，还说他和我好像是远房的亲戚。其实我有十六年没来过这座小城了。
我不关心什么选举，也不想和谁攀个亲戚，我只关心我的烟，我的酒。说白了，我是个十足的烟鬼，酒鬼。
一路上，所有的人都有点神经兮兮，互相提防着，又互相打探着。拐过一个弯，烟酒店到了。
“给我拿三条好烟，一箱好酒。”我说。
“好酒、好烟都卖光了。”老板说，“你能不能晚上来？”
我说：“不能。我急用。”
“你送人吧？你是候选人？我帮你想想办法。”
“我不是候选人。我自己抽，自己喝。”
“那你还是晚上来吧。”
“晚上我来不了。”
“你是刚回来的吧？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现在谁还自己买酒买烟呀？”
“我是刚回来的。”
“回家去吧，说不定烟酒比你早到家了呢？”
“我还是想买三条好烟，一箱好酒。”
“你神经呀你？”
穿过第四个选区，又一家烟酒店到了。
“给我拿三条好烟，一箱好酒。”我说。
“好酒、好烟都卖光了。”老板说，“你能不能晚上来？”
我说：“不能。我急用。”
“你送人吧？你是候选人？我帮你想想办法。”
“我不是候选人。我自己抽，自己喝。”
“那你还是晚上来吧。”
“晚上我来不了。”
“你是刚回来的吧？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现在谁还自己买酒买烟呀？”
“我是刚回来的。”
“回家去吧，说不定烟酒比你早到家了呢？”
“我还是想买三条好烟，一箱好酒。”
“你神经呀你？”
穿过了第五选区，穿过了第六选区，穿过了第七选区．．．．．．
2006年12月16日最热闹又最平常的一天，我实现不了一个小小的愿望。风越来越冷了，天空的棉被也越来越厚了。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打算饱餐一顿再离开。
我走进一家大酒店。
“我订一桌酒席，最贵的。”
“对不起，我们已客满了。先生你是候选人吧？”
“我不是人，我是鬼。”
“哈，先生真是个爽快人。现在的候选人那个不鬼。”
我把舌头一吐三尺长。
“哈，先生还会变魔术呀。我投你一票。不过你得给我一包中华烟。”
我眼睛翻白，恨不能再死一次。可我得打起精神在天黑之前赶回去，阎王还在那里等我的烟酒呢？小鬼们也在等着勒索。我只得把大把大把的钞票很显眼地挂在身上，就像现世里人们把标语招摇得哗哗作响。
2006年12月16日，我的十六周年祭日，竟无烟也无酒，对于一个烟鬼酒徒来说是多么的残忍！
浙江乐清市智仁小学鲍贤会qq48935725
2006·12·16
本文已被编辑[悠然一生]于2006-12-15 9:50:3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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