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窃记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到乡村的一所初中任教。学校给了我一间由土坯教室分割而成的宿舍兼办公室。我们称之为宿代办。 房子里有个讲台,一块硕大的水泥黑板嵌在墙上。房子间的隔墙只比窗户高一些,看不见那边而已,那边的耳语这便清晰可闻。曾有一次,隔壁的女教师丈夫来访,夜间床头的私语及她向丈夫哭诉这儿如何没水吃还有别的声音闹得我一夜没睡好。天亮了说给她听,她却高举粉拳要来打我。窗框和墙体之间有约半工分的缝隙,完全可以用作观察外界的岗哨,冬天躺在床上,底下有电褥子,上面盖两条被子,耳边有呼呼的风带着哨子作响作第二天起来,铁丝上的毛巾冻得直挺挺的。95、96年的冬上还时常停电,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个老教师每间房子挨个找玻璃瓶子,用来灌热水。房上地上全是十几公分的雪,直到第二年春天。床下还有鼠类出入,可惜不是狐狸之类的灵怪。据说这一片原是坟地,后来建了学校。就在我的宿舍底下,是一个女子的墓。我的前任房主,就是因为体弱,在这儿竟大病一场,有人说是鬼魅作怪。他拼死拼活缠着校长搬到“中南海”(校长,会计等要员住的由砖和楼板建成的房屋)去了。病就痊愈了。当然,这些话是我入住了一年后,偶然从那位到处找瓶子的老教师嘴巴里知道的。哦!原来是这样。但不知那女鬼的相貌如何,心底如何,芳龄几何,生前可曾婚否。他们竟不知?也许是受《聊斋》的影响,我对鬼狐,尤其是雌的,还有几分亲近感。可惜几年来她(它)一只未曾造访,却有几个毛贼来过。
那是一个周末,我们照例是在周五放学后就骑车回家了,留下一个空屋。周六晚上,附近村子放电影,露天的。凡有人去世,家属是要请放映队的来答谢大家的。就有两个毛贼看完电影,意犹未尽,从学校的围墙的豁口而入,砸烂了后窗玻璃,在房子里乱翻一通,将我的私人物品——一支钢笔带走,将作文本,教案本教参扔了一地。看来他们是怕我周一无法上课!到这时我还真想屋子里有鬼,替我值夜班。
后来,在路上还遇到过其中的一个家伙。别人说是他们干的。当时他正在随一个建筑队给人盖房子,他用铁锨在过滤沙子,见了我,低了头推了独轮车走远了。我才不回去质问他,贼没赃,硬如钢,何况只偷了一支钢笔,我也没别的,也许是用来记帐的,或者写悔过书吧。
失窃后,我从学校要了些木板,将窗户从外面钉了,看来安全些,可房子暗多了,就这样还是被撬开了一次,丢了一个喝水的杯子,印有“全国统一零售价:168元”,我是和一个同事花五块钱买了两。偷就偷吧,我还有一只吃饭的绿色搪瓷碗,可以应付。这回可不知是谁干的。
后来,我来到另一所学校,有了专门的办公室,语文组在三楼,大家在一起。暑假学校组织粉刷办公室,所以钥匙交给学校。等到开学,,办公桌被撬开了,无非又丢些钢笔稿纸之类。我另外还丢了一张借学校的软件,盒子上清清楚楚地印着“语文课件制作及素材”,应该是哪个民工干的。他可能以为是什么黄碟,a片之类的玩意吧,可惜他家没电脑,连看都看不了,或许他会把那光闪闪的“碟片”装在摩托车后面,晃别人的眼吧。另外还有一个十六开本的大黑皮本不见了,这让我难受, 因为记了我一些素材。哎,这些灵光一闪的东西,恐怕只会被卖给废品收购站。学校让报所失物品,列了单子,却没了下文。留下那个印有“语文课件制作及素材的”盒子还躺在我的抽屉里。对那个永远难以回忆清楚的本子,也许会被我慢慢淡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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