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的曾经的同事王林(化名)去世了。就在今天。年仅41岁。
听道这个消息时我正做午饭,先是一惊。虽然半年前就知道王林患了直肠癌,并在北京成功地做了直肠切除术,然后就一直在家静养,本以为切除多半个胃还能挺十年八年,切块肠子怎么着也得十年开外,于是,就放心地觉得王林已经痊愈,只待身体彻底恢复后就能上班,却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同事们于病重期间还频频探望,而在恢复期觉得已无大碍,便暂时把他淡出日常工作的索索碎碎、家庭生活的东一榔头西一耙子时,王林再次被同事谈起,却是他再也听不到的时候。
惊后,是深深的惋惜。惋惜他带着无限眷恋的英年早逝;惋惜他正在读初三的女儿,将如何面对从此没有父爱的人生;惋惜他幼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的老母,将怎样苦渡余生;惋惜他漂亮、大方、爱说爱笑的妻子,从此还会不会有笑容;惋惜王林再也不会到我家同爱人把酒品茗。
惋惜之后,是悲上心头。虽然,王林曾是爱人的同事,但还称不起朋友,只是在一个科室时,偶尔来家同喜欢喝酒的爱人喝几盅儿,我自然也少斟啤酒以示祝兴,言语来往也就是几句嫂子长嫂子短,照理,应该没有到用泪祭奠他的程度。但,我的泪就是止不住地流,我知道,我没有为王林而哭,因为死者是把悲留给了生者,我的泪是为他的老母、为他的妻子、为他的女儿而流。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自打爱人进门同我说过王林去世的话后,爱人就再没开口,直到我流着泪说了句,那你怎么还回家?怎么不去王林家?爱人才大声说,去什么去!还在北京呢。要是以往,爱人冲着我这么大声嚷嚷,我早就扔下铲子,回到卧室抹泪儿了,但今天,我分明看到爱人饱含在眼中的泪,终于在同我嚷完后哗地一泄而下。爱人也便撕下了那层男子汉的伪装布,边哭边说,边说边哭,一个劲儿地痛恨自己在他临死前没有通一次话。
晚上爱人回家时,我知道他下午一定在王林家,但我什么也没有问,因为,有些情景我不用问就能想像得出: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妈,在面对躺在那儿不再动不再说不再笑不再叫妈的黑发儿子时,会是怎样的肝肠寸断,会是怎样的欲哭无泪;一个朝夕相处近二十年的妻子,在面对一个不能再给她一丝温暖一句安慰一份情爱的丈夫时,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会是怎样的恨不同行;一个被父亲宠爱了十几年的女儿,在面对一个不能再展开双翅护卫她,不能再用深情的目光送她前行的父亲时,会是怎样的泪如雨下,会是怎样的撕心裂肺。所有这些,都在我的眼前模糊成不忍睹的场景。
人的生与死都是一种无奈,不管王林到天堂是幸还是不幸,因为,他很清楚,他的死会给三个至亲的人带来永远的痛,所以,王林走得不会从容,走得定会牵肠挂肚,即使他已被病痛折磨得只盼着早早结束生命,也不会了无牵挂般闭上眼睛。我想,王林一定会死不瞑目。对于生者来说,在儿子即将撒手的那一刻,如果能够用自己的生命换回儿子的生命,五林的母亲会毫不犹豫地从容走向不归路;在丈夫手心的温度渐渐变凉的那一刻,假如上天哪怕给她留下一下永远躺在床上的丈夫,只要回到家中,会有一双注视的眼睛,王林的妻子会对上天磕三个响头;在父亲的心脏渐渐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假如父亲能够提出一千个一万个不准她干这干那的条件,只要她答应,就能让父亲的心脏继续鲜活地跳动,别说一万个,就是亿万个,她都会答应。可上苍真的很残忍,竟然听不到三个可怜的女人声嘶力竭的哀嚎。为什么不能留下这个被三个女人视为生命之柱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不是身边的人离去,我们总是觉得死亡是个遥远的未知数,更不会把对死亡的惧安排到议事日程,倒是每天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皱眉头、发牢骚,或是为了看似较大,但同死亡比起来却轻如鸿毛的事伤心伤神。人,谁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撒手西去,即使明明知道身患绝症,仍祈盼着医生真的会妙手回春,真的能起死回生。生命之于人只有一次,来世走一遭,或长或短,虽没有必要做“早上跨出门,晚上便不一定再跨进来”的准备,但,过一天,离死亡便近一天,这却是真理。既然,死不可预知,而活却可以把握,我们真该好好地活过每一天,真该好好地善待每一个身边的人,起码,当那个“铁面无私”的死亡之神降临时,别让自己遗憾。
-全文完-
▷ 进入暖玉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