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柔石《为奴隶的母亲》

放下《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脑海里久久地翻腾着一个命运多桀的中国旧社会女性的凄凉无奈的面孔，她便是柔石优秀的短篇小说《为奴隶的母亲》里的春宝娘。我看过很多揭露人性丑恶的文章，看过很多讨伐旧社会的小说，但都没有像这部小说这样的让我感到震撼：世界上竟有一种丈夫可以将自己的妻子典给别人生育孩子，而妻子则毫无反抗之力，逆来顺受地接受着丈夫的种种安排，甚至做一个“生育工具”，自己也只能在无奈中去面对现实。

我无法理解，做为一个男人，竟然肯将自己的妻子出典，这是何等荒唐的事情啊！有句话说“在面包面前，爱情变得毫无意义”。我疑惑的是，那个有手有脚的皮贩到底有没爱过他的妻子？这个问题我们可撇开不说，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可怜母亲的命运吧！

小说写道，这个可怜的女人在生下女儿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还没剪掉脐带的亲生骨肉被丈夫用沸水活活烫死，因为家庭贫穷又被丈夫典给邻村一个秀才三年为其传宗接代，从此离开了自己那个还在吃着奶的小儿子春宝，成了一个生育工具，一个名副其实的奴隶。来到秀才家后日子也并非过得顺利，虽然不愁吃不愁穿，但秀才的大妻——老妇人是个笑里藏刀的女人，其心肠之毒非见一斑。她的口蜜腹剑，她的嫉妒，她的冷漠无情，在作品中是处处可见的。所以，春宝娘在她的心里其实只是个佣人，当然也得不到好的待遇的。在为秀才生得一子之后，似乎命运总在糊弄她：她既舍不得春宝，又何尝舍得秋宝呢？于是，她又面临着撕心的骨肉分离，因为典期已到，是她离开的时候了，这就代表着她将永远地离开她的亲生儿子，所以当她给孩子穿衣服的时候，“她的泪水溪水那么地流下。”但秀才一家根本没在意她的感受，甚至连中饭也不让她吃，回家的路费盘缠更不用说了，更可悲的是，当她回到原来的家的时候，作为丈夫没有一丝的怜惜忏悔，还用了冷漠的语调跟她说话，这个女人的血和泪就这样交织而成了。

这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灯下漫笔》中评价旧中国的一句话：“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旧中国人民群众的奴性同样在这篇小说中有力地体现了出来。春宝娘对丈夫的安排和做法是毫无反抗的，只能发自心底的长叹一声“唉！苦命啊！”之后便是顺从了。她到了新的家后，还是渐渐的疏远了她旧的家，并一步步亲近新的家。在春宝娘的身上我们不难看出有这种奴性的迹象。

但这不是作者所要表现的。作者出生在浙江宁海县,旧时浙江东部农村有一种荒唐落后的陋习,那就是“典妻”。这篇小说就是竭力去表现女主人公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悲惨的人生境遇。我的思绪也不禁被这个女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悲剧命运所吸引，并对她产生了无限的同情和感叹，以及激起了我对那个社会所反映的各种腐朽的制度的深恶痛绝，这是今天每一位读过这篇小说的读者都会产生的心灵共鸣。《红楼梦》中的女性的命运，更多的是在人生的安排上的悲剧，但柔石《为奴隶的母亲》中的春宝娘，却是一个为人母亲的人，这篇小说揭示了旧式制度下农村妇女的性格悲剧和命运悲剧，妇人的悲剧，深刻揭露和批判了黑暗的现实。小说中的春宝娘的毫不反抗，更增加了读者对她的同情和怜悯。她不仅饱受生活上的物质剥削，而且还承担着常人所无法承受的精神虐待。她有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但结局却是她不能享受母爱，春宝在她三年后回来对她陌生了，可以预见，秋宝长大后还能记得自己的生身母亲吗？

最可恨的是她的丈夫，一个毫无人性的只求生存的人，竟然亲手将自己刚生下来的女儿杀死，对儿子也是极尽虐待的，在没有了物质生活的保障时，竟毫不羞涩的将自己的妻子典出去。典期满后妻子归来，本来丈夫应该是满怀愧疚地安抚自己的妻子，但他没有，还冷言加以嘲讽，毫无人情可言。

在四处充塞着让人窒息的冷漠无情的环境中，一个孤孓的妇女又能如何呢？连自己最亲的人都出卖了自己，这不是残暴的出卖，但比残暴更为残酷。

身处现在这个开放的社会，特别在大都市中，我们不难看到很多为了求得物质上的享受而去当妓女的，被有钱人包养的女人，更有一些享受着一y*情的所谓刺激新鲜生活的女人，这又是什么造成的呢？是思想的落后吗？她们懂得如何求得独立；她们为生活所迫吗？至少现代社会不会活活饿死一个人，她们求的不过是生活上的奢侈，物质上的享受，虚荣心的满足，她们又何尝想到过，中国的妇女曾经挣扎在多么悲惨的命运里，就像春宝娘。

躺在挂着台灯的微暗的铁床上，我久久没能入眠，脑里满是春宝娘的眼泪和无奈的神情。

本文已被编辑[“逝者如斯”]于2006-12-12 19:54:2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