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寒风萧萧,春不禁打了个冷颤,竖了竖衣领,眼睛向街的尽头极目远眺,前方是无尽的黑夜……
上大学时的春是位高傲的公主,周围的帅哥不计其数,春从不正眼看他们。比春高两级的秋相貌平平,甚至还有点难看,在众多的帅哥中,秋只能默默关注着春。与许多言情小说中描写的一样,春和秋相识在一个舞会上,舞会里很多帅哥争相邀请春跳舞,秋独自坐在黑暗的角落注视着春。看着春象只蝴蝶般翩翩起舞,秋想象着自己揽着春那纤细的腰肢,和着音乐的节拍,在鲜花丛中欢笑着、舞着……突然舞池里一阵骚动,舞池中的人纷纷作鸟兽状奔跑,整个舞厅乱作一团。怎么了?秋纳闷地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春的身影,这才发现春倒在舞池中央,手用力地摁着腰,很痛苦的样子。秋再也坐不住了,飞奔到春的身边,轻轻地将她抱起。“让开!让开!快点让开!”秋怒斥着围观的学生,向医院跑去……
安静的医院长廊里挂着一个大大的“静”字,秋来回踱着脚,双手揉搓得血红血红的。春患了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好几次秋将香烟拿出来,放在鼻孔下嗅嗅又放进兜里,医院里是不能吸烟的,再说春闻到这烟味儿会不好受的,嗜烟如命的秋此时只能强忍着,望着长廊的尽头,眼神空空洞洞的。春终于出来了,雪白的床单,毫无血色的春的脸,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珠,她在里面一定忍受着强烈的痛苦和折磨。秋心痛地拿出纸巾,为她拭去额头的汗水,关切地问道,“疼吗?”“不疼。”春那苍白的嘴唇里挤出两个字后,努力地笑了笑,“谢谢你送我来医院!”“别客气,你当时的情景,真是吓坏人了,换了谁也会这样做的。”秋憨厚地笑了笑。
此后的日子,秋的所有课余时间全在医院里陪春渡过,每次秋离开病房后,同病房的病友们总会说“春,你男朋友可真是个细心的人,你好福气啊。”听到这些,春总是笑笑。其实,这位其貌不扬的秋早已深深地打动了她的芳心。经过秋的悉心照料,春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不久便回到学校学习,从此后身边也多了位“王子”。
一次系里聚会,身着白色长裙的春出现在门口时,引来无数人的视线。聚光灯下满脸幸福的春向同学们介绍自己的男朋友秋,外形憨厚木讷的秋极不自然地承受着所有异样的眼神。站在春的身边,秋的形象那么灰暗,甚至有点猥琐。转身进入舞池的秋,听到一阵私语“他就是春的男朋友啊?真没想到春竟然会交上这种形象的人为男朋友……”“唉,可惜了,我当初对春的心可是明月可鉴,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把春给俘虏了……”握着春那柔而纤细的手,秋忍不住有点发抖。春看了看秋,不屑地说:“别去管他们,让他们说去吧!我还是我,你的春。”听到春的话,秋信心百倍,舞步也轻捷了。
(二)
相爱时日子总在不经意间滑过,转眼秋毕业了。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秋在学院附近一家单位上班。每到中午放学时,秋总会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当初对这份感情并不看好的同学看见秋,总会投以赞许的目光,因为此时的春是幸福的。
两年后春毕业了,理所应当的也留在这个城市,留在这个只有他和她的城市。
工作后的日子,少了几许浪漫,更多的是柴米油盐。工作不久的他们,总是等不到下月发工资便囊中羞涩。捉襟见肘的日子多了,口角自然也多起来。“秋,这月的生活费本来就不够了,你就别抽那么多烟了!”春埋怨秋浪费。秋也不示弱道:“我抽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才知道我要抽烟啊?”“抽!抽!抽!抽空了事!”春委屈得不行,秋的烟瘾大得惊人,一天可以抽掉两盒烟,为了秋的健康,春没少说。平日里经济宽余,春也就淡淡地提一下。这次春很生气,抢过秋手中的烟灰缸,重重地摔在地上后,冲出了家门。
独自走在繁华的大街上,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初秋的风吹散了夏末最后一点暑气,含着丝丝凉意,春象一具没了灵魂的躯体一样飘忽,在这令人窒息的空气里游走,思绪象一条毒蛇慢慢将理智吞噬,任凭怎样挣扎都无法逃脱满口是毒液的小嘴,灵魂悬在半空中飘散,无法回到地面,久久无法平静……
远远的,秋看见了春,夜色中,春的白色长裙特别抢眼,淡雅而恬静,裙裾飞舞,衬托着苗条的身姿,愈加孤寂。春知道秋来了,熟悉的脚步,淡淡的烟草味,温柔的双手环着春的腰,“回去吧,外面风大。”“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心里烦,不应该抽那么多烟。”“回去吧!”秋柔柔地说着,连拖带抱地将春带回家。“春,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说。”一路上春没有说半句话,秋试探着说,“单位将我调离这个地区了,去了三百公里外的县城工作。”“哦!”还没有完全消气的春应付着。“去就去吧!”
第二日,秋早早地收拾行李,走了。“秋,我回来了。”中午下班后,春习惯性地叫了秋,家里静悄悄的。平日推门便闻到饭香,今天却冰锅冷灶的。春突然想起昨晚秋的话,抓起刚放下的包,拦下一辆的士向秋的单位飞驰。“他走了,调到另一个县去了。”秋的领导给春一个明确的答复,“三年后才会回来。”“哦……啊……”春晕晕乎乎地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秋的单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平时春对秋的不屑化为此刻对秋的思念和不舍,原来,秋的好早已如春雨润物般悄然浸入自己的心间,只是平时浑然不知罢了。
(三)
分别的日子,时间和空间将思念的浓度增大,所有相处时的矛盾均化为思念。为了能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他们留意各种招聘广告。分别半年后,秋的家乡突然传来招公务员的消息,让两人足足兴奋了一个星期,毕竟打工生涯不好过,唯一能改变状况的机会绝不轻意让它溜走。两人打算先让秋参加考试,等时机成熟了,春再参加秋所在地的公招。三个月挑灯夜读后,秋顺利通过考试,成为一名国家公务员。
春放弃了轻松的办公室工作,来到秋的家乡。工作实在太不好找,春只能在超市里做一名手机销售员,每天磨破嘴皮只能挣点饭钱。超市下班晚,朝九晚五的秋总会做好晚饭后来超市接春下班,春也会在同事们羡慕的眼神中自豪地挽着秋离开。站了一天的春,双脚肿得象馒头般大小,秋心疼地捂着春的双脚。“别这样,可臭呢……”春极不自然地抽回双脚,秋又固执地将它们抬起来,放在腿上轻揉着。“好些了吗?”“瞧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的。另找份工作吧?”秋一边轻锤着春的脚一边说,“找份轻松的事,瞧你才做了一个月,累成啥样了?”看着日渐憔悴的春,一种揪心的痛刺激着秋。
接下来的日子,留意各种招聘广告再次成了饭后的必修课。细心的春发现,稍微轻松的工作单位,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本地户口优先”。“把户口迁过来吧,反正考公务员也需要本地户口。”经商量后,春回了一趟老家。知道原由的父母坚决不同意春将户口迁到秋的城市,而且还是挂靠在秋的一个亲戚家里。在春的家乡,如果她愿意会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等着她。此时的春满眼只有秋,哪里听得进父母的劝阻,借父母不在家里偷偷把户口迁到秋的城市,一个对春是那么陌生的城市。
世事总是难以预料,户口顺利地迁了,公务员考试条件却变得更加苛刻,春永远地失去了报考的机会,只好继续留在超市做手机销售员。渐渐的,秋加班的时间多了,接春下班的次数也少了。超市关门总在所有顾客离开后,收拾完货物已经快晚上十一点。冬天晚上十一点,路上行人寥寥无几,高跟鞋踩在街面上,宽阔的街道回荡着响亮的“哒哒”声。回到出租屋里,冰冷的墙壁和地板反射着冷冷的光,春长长地叹了口气倒在硬硬的床上,床摇晃着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春蜷在被窝里,抱着双肩,抖着。“这该死的天,实在太冷了。”“去年冬天怎么没这么冷呢?”春努力回想着去年冬夜的情景,希望能对比出今年冬天是否比去年冷,然而思维早被冻僵了,剩下的只有不争气的眼泪挂在腮边。
(四)
冰凉的河堤边,春穿着单薄的衣服任由凛冽的风吹乱头发,思绪也随风四处飘散。对岸坐着一对青年,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迈着蹒跚的脚步相扶着从身边经过。看着这一切春眼睛热热的,喉咙硬硬的,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去年冬天,晚饭后秋总会拖着不好运动的春到河边散步,累了就坐在那张椅子上,脱下自己的衣服批在春的身上,唯恐冻坏了春那娇弱的身体。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不会是他,此刻的他应该还在加班。”然而那声音的确太熟悉了,春忍不住回头。果然是他,匆忙的脚步,鼻孔呼出的气体迅速变成白色的雾状。春的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嘴里冲出来,好多天没见到秋了,多少个不眠之夜总会苦苦地想他,而他就真真实实地站在自己面前。春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猛地站起来,抱着秋,泪水夺眶而出。
“你可真坏啊,这么多天不出现。电话也打不通……”春用力地打着秋的肩,所有的相思全化为此刻的泪水,哭诉着。秋任由春敲打着,手里的烟头掉在地上,抱了抱春,说:“对不起,这些天让你担心了。我换卡了,以后你也别再打我的电话了。”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相信这话是从秋的嘴里说出来的,敲打秋的手僵在半空中。“究竟怎么了?我想知道为什么?”几分钟后,春回过神来,问道。“没什么,我们不合适。”“怎么不合适了?你说过的话全都忘了吗?你说过要一生一世对我好的!”
春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发疯般地狠狠地给了秋一个耳光。“打吧!如果你觉得打我会舒服点,就尽管打吧!”秋去意已决,冷冷地说:“我现在是公务员了,你却连基本的温饱也不能保障,我们在一起怎么也不合适的。”“不是说好了,等你考上公务员后,我也去报考吗?”五年了,五年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怎么可能说放手就能放得下的。“当初的确是这样说的,可现在你不是没资格报考了吗?”秋的语气很冷,春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秋不再是过去那个秋,就象四季一样,初秋总是温和的,而深秋时却是无情的,带来的只有透心的凉意和寒意。
秋离开了,搬走了春出租屋里所有的衣物,空气中依然含着淡淡的烟草味。春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秋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久久不能平静。这间仅有一张床的出租屋,见证了三年来她俩的所有欢笑与不快,此时,偌大的床上只留下自己,形单影只。屋外,音响店传来那首老歌“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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