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个城市,放开这段记忆……
——涅文
我是一个坏女生,永远,一直都是这样。
“一杯,再来一杯,快快”。我唱得模糊到晕倒。记得这一天晚上,我刚满16岁,可惜没有人跟我庆祝,只有自己折磨自己,用那空虚的酒瓶打发度过我的16岁。我没有办法让自己过得真正的快乐,只有这样,在别人的眼中,就是折磨自己。记得我怎样回到家的,就不用想都是雨瑶问透所有人才知道我在这里。不知怎样才弄我到家的。
“好好去睡一觉,不用再想不开心的事情了”。雨瑶在我床边轻声对我说。
“涅文,生日快乐”。
我哭了,疯狂地哭了。
……
第二天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懒洋洋地以最慢的速度梳洗,又以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走回教室,刚进课室的门前,那46双大大的眼睛条件反射地闪过来,看得出这眼神,有厌恶的敌意。
“李涅文,昨晚你又去哪里鬼混了”?那女魔班主任死死地问道。
“去了你家隔壁的那条街”!
“你……”女魔被我气得头冒烟了,伸手刚想打我,但又没有下手。
全班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我看到那角落里那一双泪水沾湿的双眼,对着我有这企盼的眼神,又好像千言万语却讲不出一句话来。“雨瑶,你又哭了吗”?
雨瑶是一个温柔得挤得出水的,善良,学习成绩优秀的好女孩,那样的女孩估计世界上只有仅有的十来个吧!她那样优秀的女孩,居然成了我的同桌,绝对不是那女魔安排的,而是雨瑶再三要求和我一起坐的。
我虽然是坏女孩,但在她心中,我是个纯洁的女孩,那是雨瑶对我说的。
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座位,随着雨瑶递给我的一张纸条:“涅文,不要为老师骂你而伤心”!
“傻瓜,我习惯了n 次了,你不知道吗”?
“总之不能为这事而影响你的心情好吗”?雨瑶在纸上画了个可爱的笑容。
雨瑶,你知道吗?我对不起你,真的。
放学后,雨瑶跟我去了饭堂里吃饭,我们手拉着手,两个孪生姐妹一起走遍校园的角落,即使我的脚印是遭脏的,雨瑶的脚印是纯净的,那我也无所谓,即使是全世界抛弃了我。
“涅文,你坐在这里,我帮你拿吧”。雨瑶向我指了指座位,今天饭堂特别多人,不认定座位就没有位置坐了。
“那……你不很辛苦吗”?我很不自然地问。
“没事的,快点去,等我”。
雨瑶那娇小的身体被人们挤到中间,看样子的她就想笑,又想哭。
我走到雨瑶指定的位置上,刚坐下来,就有一个男孩子走过我这边来,眼睛明亮得很,身材没有人像他标志的匀称,他就这样,站在我的前面。
“请问,雨瑶等一下子是不是来的”?
“你找她吗”?
“……没有,只是问一下而已”。
过了10多分钟,我终于看到那可怜的雨瑶拿着饭回来了,看她那样子,自己也真是心疼极了,差点想哭,但是在雨瑶面前,我不能滴一滴的眼泪,不管是怎样。
“涅文,你等了很久了吗?雨瑶跑过来问我。
“没有”。我向雨瑶用力挤出一个微笑。
那个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得不到无影无踪了,望着他,我觉得心里不由得动一下,心中有种遥远的痛楚。
“雨瑶,你认识一个我也不认识男孩吗”?他刚才来找你。
“他?涅文你认识他的吗“?
没有,只是有点奇怪而已”。
“涅文,他是喜欢我的”。
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忧寂……
“但是,我不喜欢他‘。
突然,那种忧寂更加沉下去了,像一碗清水一样的平静。
到这时候,我自己才清楚地知道,原来一切的怦然心动是如此的感觉,虽然是麻木的,但是,在我心中总有种别样的感觉在你的心扎根后,不知道感触会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开,也正如张开手,后又随意地合上手一样。
我喜欢他了,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无论这会意味着什么,都会有着适当的安排,等待你的,还是属于你的一条路。
……
我依旧过我自己的生活,每天白天的时候听女魔的课当催眠曲一样睡觉,晚上呢,就趁雨瑶睡着了自己偷偷出去酒吧里喝酒,到半夜三更就到街上游荡,到回去的时候了,就是自己像一只醉鬼一样飘回去。这样的生活日复如是,也许就不能够改变。
在学校周围问上次那个男孩的资料,终于被我弄出来了,原来他叫潘,是我们学校的主播,专门用背景音乐来诉谈心事,而且是最受欢迎的主播,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潘有一天来找过雨瑶,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然而我又不敢去问雨瑶,雨瑶听后心情没有什么感受,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空虚的脸泛过银白色的一抹粉末般的眼眸,雨瑶对我说:
“涅文,你有兴趣去参加播音试音比赛吗”?
“怎么啦”?
“播说他邀请我参加,而且他是主播员,以后对我会有关照”。
“然后呢”?
“我拒绝他了”。雨瑶若声无声地说。
“为什么呢”?我不知道现在的心是关心雨瑶,还是想多一点理解潘,就是话突破出来的问。
雨瑶没有回答我,过了两分钟,她又突然转过头微笑着对我说:
“涅文,我帮你报了名”!
……
我张大嘴巴,简直就可以放入一个大鸡蛋。
“我帮你报了名”!
当我在心神像被大石头撞了一下后恍惚中,雨瑶又接着说:
“明天晚上8点,一定要准时参加”。
……
这天的晚上,我破例没有出去“闲逛”了,在寝室里和雨瑶一起复习女魔讲的疯语。其实,我一直都在担心,明天晚上的比赛,到底会怎样的呢?雨瑶又看出了我的心思:
“没事的,用不着那样紧张吧”?雨瑶像我笑笑。
“那天晚上,你会在现场支持我吗”?
“不了”。
“涅文,真的真的对不起,我不能看你的比赛”。雨瑶说话一律的平静,这次抽噎着鼻子。
“没事的,现在比不是在支持我吗”?我控制住我的泪水,用力跟她微笑。
雨瑶,我们都是在一起的,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无论是荣誉还是金钱。
这一天晚上,我一直都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破例不出去而是因为不寻常的紧张,总之,我的心抑着一种感觉,好像花朵在太阳光下燃烧后成了一大片废墟一样。
第二天醒来,我在一大早就挑起今晚要穿的衣服,挑来挑去,始终都挑不到,经过两个多小时后,终于找到可以配套的了:浅黄色的短型衬衫,配一条纯白色的蕾丝边裙。和我晚上出去鬼混的和像三更半夜的孤魂野鬼一样完全脱离。我都不能那么快接受这样的自己。
下午,我又习惯地缺了课,但没有出去泡网吧,而是在寝室出奇地训练自己的普通话,以前一口烂得比烂泥更差的普通话,现在怎么补也补不回了,真后悔自己以前没有跟雨瑶去训练班培训,今晚,肯定出丑了。
“别那么紧张吧,肯定过关的“。雨瑶不厌其烦地叫起来了。
“我那么差的普通话,可能连现在上幼儿园小班的小孩子都比不上啊!你能让我怎样啊”?我又向她鬼叫嚎了几声,这是我第一次向雨瑶那么大声地说话。
“哈哈哈……”,雨瑶傻里傻乎地笑出声来了。
“你这丫头,什么事使你不来和我打气啊”?我用最娇气的话,用手挽住雨瑶的肩。
“怨我无能为力”。
……
可能是因为我说错话了,雨瑶很自然地松开我的手,夏天,往往白天总是像裹脚布一样长,然而这一天,晚上却如电闪一样闪过来,比赛,快要开始了。
可能是因为雨瑶霎时间离开了我的身边,我整个人轻飘飘的,黑夜尽情饰演,我飘到了播音室里。
参加的仅有十来个左右,我的名字是安排到第六,第一个选手上场了,那脚软手麻已经不那么纯粹了,仿佛空气就在这瞬间中凝聚。
“当灰色和橘色混在一起,你有怎样的感觉”?潘问道。
“也许,我觉得,那只是很勉强的威胁”。
“一块巧克力,你怎样看待”?
“色味人生”……
第一个选手回答了完毕,我觉得那“色味人生”,就在她回答后那瞬间中总有迷离的感觉。
“色味人生”我一直在回想这个回答。时间快得像沙流入瓶子一样,到我了。
“你,叫什么名字”。
“忆寥”。其实我是李涅文,不知怎的突口而出说了这个名字。那问题也太无聊了吧。
“你为什么回叫‘忆寥’?
“没什么,喜欢而已”。
……
那问题简直就是白痴,就我的问题像小孩子回答后都觉得死一样的平凡无奇,我那样辛苦地训练普通话,现在看来,只是徒劳而已。
肯定进不了前几名,我死死地想道。
看着我这个清纯得像六月里的小花一样的衣服,简直就是自己对不起自己,我发誓,我不会再穿这样的衣服。
我飘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寝室,奇怪,雨瑶却不在了。
“雨瑶,我对不起你,不配做你的朋友”。
——涅文
色味人生,总是轻轻地来,而最后也都会轻描淡写地划上一个句号,决定了的一切,就是透过结局,也总不能改变得了什么。只是到最后,让你独自品尝那一杯属于自己的咖啡,属于你的色味人生,也就那么了然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彻底地换掉了永远不适合我的衣服,穿回了我原来的黑色吊带和牛仔裤,一切,来回都是那么销声匿迹,像秋风在树林里掠过后的榕树枝叶飘荡一样,留下轻抹的一缕尘。一切,都结束了。
雨瑶,你就这样抛弃我了吗?我哭,盖过被子,失声含泪地哭。
这一晚,雨瑶一晚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上我就听到校友们在说,忆寥,成了副主播,一直上午到下午都有人在说,而且不到一天,几乎全校的同学都知道了。
不会是我吧!我暗笑自己的迂,没可能的事。可是到了下午,我不得不相信了,因为潘对我说,我进入了比赛的资格,成了副主播。
对我来说,真是天大的笑话。
有一种隐痛的感觉。
“忆寥,你现在是学校的副主播了,以后我们多多合作”。
“好”。
“今天傍晚六点,到广播站里,我安排你的工作”。
“知道”。
……
很想哭,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巨大的海浪而又慢慢返潮一样,只想有种温情来呵解而已。
吃完晚饭后,我匆匆赶到了广播室,潘见我走得气喘嘘嘘的,不由得暗笑起来:
“用不着那么赶吧”。接着又一个微笑。
那是他对我的第一个微笑……
“没事的,只是想看看而已”。
潘动了动他手上的稿子,“今天,你把这篇文章读给全校的学生听”我看了一下,题目是《初夏的季节》,“是现在读吗”?
“是,加油”!接着——第二个微笑。
“夜风把蓝色的思念演变成了丝雨的夏天,苍翠的樟树是披风呼过的转眼成了萧瑟的怀旧……”
我不停地读着《初夏的季节》,即使多么优美的散文,从我口中,就好像地上的泥浆一样。
我配不上那样的文字,没有那样,永远做不了那样的纯洁。
十来分钟之后,我读完了,背景音乐随着停了。
“很好,不错!想不到你的普通话那么好”。他又微笑着对我说。
他一共对我笑了三次……
三次代表什么?我不停对自己说。
……
夏日晨曦的阳光,是出了奇的一缕光环,它不像春天早晨的阳光一样,而是如丝风缓缓地吹过而混染着青草一样的香味,蔓延在初夏的早晨。
很久没有看见雨瑶了,她去了哪里呢?真的离开我了吗?这一次,我是真的哭了!
“下面的校园特大新闻,我们学校的林雨瑶同学,现在是白血病的晚期,请同学们多多支持她,多点给她生存的希望……”
我的世界,出奇的寂静。
瞬间我想道:
伴我一起走过了三年的初中生涯的雨瑶静止地走出我的世界。
整天哭得没有眼泪的雨瑶在我的面前总是出现狭隘的微笑将要淡化。
……
侯鸟,在天空中划过了一条弧线,天空中像抹过的一抹沙之后留下淡淡的手迹……
“雨瑶,你真的会那么狠心,离我而去吗“?
——涅文
雨瑶,我在你的世界里,也许就是那经意采摘花朵的过客,什么能带走?什么能失去,已经成了一个不可透视的结局。
……
我走到了播音室,问了潘知不知道雨瑶这件事,他说他早就知道,而且还说雨瑶不要让我告诉给你知,白血病,是雨瑶一直都有着的病。
我居然一切都蒙在鼓里……
我发了疯一样咬潘的手,不停地扯烂潘的衣服,我依稀看见潘刚新买的t-shirt已经被我扯烂了几个洞,他的头发立即变成了一个鸟窝。
“为什么你不还手?为什么你不打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支离破碎地跪下了。
“因为我喜欢你”。
……
我不晓得自己之后怎样,只觉得大海中的船,已经找到了归岸,燕子飞回了巢,小鱼游上了上游岸。
潘,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以前我总希望潘能注意到自己在默默地喜欢着他,但现在已经成为了现实,我却有种淡淡的伤愁在心中泛滥……
雨瑶,潘喜欢了我,我会变得怎样?
……
2005年7月20日,雨瑶在中和医院,因白血病死了,只有17岁。
当青春的线在你手中了然的放下,天边的云彩依旧为你展露美丽的花衣裳,一切都没有变,只是为你而离开,结下了我们的丁香花……
我变了,不是那只孤魂野鬼了。
雨瑶走了之后,我成了一个纯纯的女孩,一条长长的素净马尾,纯白色的连衣裙,我很快就适应了,因为我要成为雨瑶的化身,让她再生存,继续是那一个哭干了眼泪的丫头。
潘,他一直照顾着我,即使我还是那个刁蛮任性的丫头,他一直都任我在他身上发泄,他绝对不反抗,只由我这个傻瓜不停地在他身上打。
现在,我也改变得简直不像我自己,也是像雨瑶那样哭,但她之后给我一样是甜蜜的微笑,而我哭后,在潘的面前永远笑不出,依旧是那张沾满泪水的脸。
“你会离开我吗”?我问潘。
“不会”。
“你会,我知道你在撒谎”!我大声向他鬼叫 。
他没有反应。
“ 如果我离开了你,不回到你身边了,你会怎样”?
“在这个地方,守候着以前的你”。
……
一样的傍晚,今天是我做主播,看了看稿子,目光转向了一篇《你离开之后》的稿子。
“你离开之后,栀子花一样的芬芳,像为你的离去挥送着你的记忆,古道旁的芳草,是你欢欣脚印下的小圆圈玷污着小小的嫩枝,可惜,在这个世界,你离开了,但世界不会改变,依旧那一样的栀子花,嫩嫩的小草”……
慢慢地读完了,你离开之后,雨瑶,我为你改变了。
……
忽然,我走到潘的桌子的抽屉下,看见有一封长长的信,我不由得好奇,随手拿出来看出来看(我与他没有东西是秘密),清秀优婉的字体,是雨瑶的笔迹:
“潘,和你认识那么久,没有和你写过信,莫见怪了。对不起,你邀请我参加播音员的比赛,我没有参加,万分的对不起,请原谅。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日子不久了,白血病到了晚期!如果你为这而伤心,那我求你,千万,千万不能为我而哭,人,总是很矛盾的,到死的时候才依恋自己生存的日子,而在快乐中生存,却每天都在无病呻吟。可我有一个妹妹,她是个极度坚强的人,就是上次见过的李涅文,她不是个坏女孩,是个纯洁得自己作贱折磨自己的女孩,虽然表面上是那样的坚强,可惜她的内心世界,就如一张白纸一样的脆弱。我在这里希望你,在我走后,不要告诉涅文是为一年前所患下的白血病,因为她从不知道我有这病!同时,如果你是爱我的,希望你能在我走后照顾这个妹妹,给她一生的幸福,守候着她。只因为爱你,对你不起”。
——雨瑶
“只因为爱你,才对你不起”。
……
第二天,我离开这个校园,离开了潘,离开了这个城市,离开了这段记忆……
在我的天际里,天空里的灰,是捉摸不了的一团隐沉的一声微笑的低唤,是那么在校园中那么小小的一抹尘埃,他,她——总会在我的世界里,无声地消失,然后淡化,遗忘……际遇,就是一个路过的象征,等待着前路,何谓的“春暖花开”,总是在戏中的压轴,它会重现?有谁可知,就是永远都是那天边的花衣裳,当你失落时,永远不会磨灭的青春绽放……
我离开了这个城市,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我,可是世事就是那样的轮回,我又回到了以前的我,一个依然没变的坏女孩。
陌生房子里,我翻着陈年的记事本,雨瑶在初三时给我记下的公式定理,之后,又是一脸孩子般的微笑……
(全文完)
本文已被编辑[悠然一生]于2006-12-9 19:13:30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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