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阆苑奇葩,一个是美玉无暇。若说没奇缘,今生怎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多愁的黛玉呵,你疼惜满地的落红,可谁又疼惜葬花的你?脆弱的心儿,可经得住着有缘无分的打击?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香榭,落絮轻沾扑绣帘。”读着这词,我总在想:这世间的花该寄寓了潇湘子你多少的悲苦与无奈啊!想你七八岁的年纪便别父进京都,虽有个贾老太太疼着,宝玉宠着,毕竟是寄人篱下,个中悲情,更与何人说?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着处。”女大当嫁,自己一天天的长大了,却不知何处是归宿。终身大事又由不得自个儿做主,更重要的是自己怜弱多病的身子恐难久持。面对这些,潇湘妃子呵,你也只能——“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
慢慢地,慢慢地为这些落红下葬,为曾经缤纷灿烂过的落英哀悼,同时,也不禁要问:“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谁能回答呢?谁又忍心对着梨花带雨的你说出一丝一毫狠心的话语?可恨的是,“三月香巢初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其实,并非燕子无情吧,它只是等待明年再来重续前缘,可叹它又如何知道“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你低声呓语着:“美丽的花儿呵,你何苦要承受那啊‘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拼尽一生,只为这一瞬间的灿烂么?你难道就不知道‘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儿无语,依然故我,独自而热烈地开放,或凋谢,执着的你也依然在继续埋葬着死去的美丽。可是,“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华人”啊!对着已凋残却仍不肯离去的花儿,你也只能“独把花锄偷洒泪”,而那暗地里留下的泪水并不掉落,却是“洒上空枝见血痕”!血色的泪,就如同那焚尽诗稿的火一般,是何等的干净,何等的令人揪心!
夜,渐渐深了,葬花的你孤楚归去时,恰是“杜鹃无语正黄昏”啊。而在“荷锄归去掩重门”之后,你已心力交瘁,但是“清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辗转反侧,听着帘外潺潺的雨声,心牵花儿,夜漫漫,梦,又当归往何处?难道真的是“怪侬底事倍伤神”么?不,不是的。你是“半为怜春半恼春”呵!因为敏感,因为清高,只能归罪于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呜呼,春何辜,你何辜?!
早早醒来,不觉自问:“昨宵庭处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只是,毕竟“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纵然明白双魂飞去,你,又待如何?“既然留不住,那就跟着魂儿走吧!”你幽幽地低语着。原来,对花的溺爱并不会消逝,你不也是希望永随着花儿么?也因如此,才会叹出那令人心碎的祝愿:“愿奴肋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只是,远方,太渺茫了,让你也不觉犹豫,你担心呵,“天尽头,何处是香丘!”
潇湘子呀潇湘子,为何,为何你的人生有着如此多的悲?我真的好怕,你那瘦削的肩,单薄的臂,能担得动么?香袖舞处,你惨然的笑容让人心痛,而远处在吟唱着啊:啊“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流污淖陷渠沟。”这是----你的回答么?怎会蓄着如斯厚重的苦?悲哉!难道真的只能是诗魂泪尽飘天外?难道你就已经忘却了你的葬花是?果真如此,你又何必对花儿痴痴地追问:“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声声地,是在诉说着你的无奈么?
香魂终归何处?奈何我总觅不到你的宿处?唯耳边切切地回响着:“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梦断潇湘,犹怜落花。但愿那灵河畔,草色依旧······
后 记
谨以此文纪念那用一生的泪灌溉爱情,用一生的痴祭奠花魂的----潇湘妃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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