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衣
那年署假里,母亲上街买了一块全棉格子布,她要为我添置一件夏装短袖,四尺半长,二尺七宽,粉红底色,上面有淡兰,桔色的条格线,色彩清爽柔和。母亲能剪会裁,只用了一上午时间便将衣服做好了。衣服做的很精细,特别是在领子和前襟上的格子呈v字对接整齐,缝纫手艺很见功底。尤其是在左前胸上的小口袋上的小盘别,上面钉着一棵晶莹的钮扣,这小小的装饰顿时让整件衣服满目生辉,穿上它质朴的面孔显得格外有精神。邻居们见了都说;瞧,人都变的“洋气”了。在那个服装色彩单一的年代,偶见一件与从不同的夏装,是会引人注目的。
我很喜欢妈妈的这件作品。平时还不舍得穿,只是在星期天或是外出参加什么活动才秀在身上。后来这件衣服一直陪伴我到初中。同院一位上高中的大姐看到后,很欣赏,便借去照着样子也做了一件。
小妹比我小一岁,个头比我略低一点,母亲用去年买的布料为她做了一件圆点点平口领短衫,跟我的比较便不乐意了。
“二姐,我俩换着穿吧。”
“那怎么行,大小不一样。”我找理由
“把你的借给我穿两天,行吗?”
“也不行。”
“为什么?小气鬼。”小妹厥着觜嘟呶着。
我有个特点,衣服不喜欢和别人换着穿,东西不愿和别人混着用。那怕自家姐妹亦是如此,自已喜爱的东西从新至旧皆为养眼,更是爱惜。
以前姐妹几个的衣物都是和父母的放在一个柜子里。长大了,母亲单独为我腾出一个漆着浅红色的木箱子放衣物。于是,这个箱子就成我的百宝箱。除了衣裳,里边什么宝贝都有:扎头发的缎带,漂亮的小珠子,电影明星照片,袖珍歌本,精美的日记本,小饰品等等。小妹对我的箱子很感兴趣,每每开锁打开箱子的时候,她都要伸个脑袋绕有兴致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
星期天的午后,炽热的阳光在树叶的过滤下斑驳的洒在房前,小妹在房前看小人书。我开箱找东西,小妹又伸过头来一饱眼神福,当她看到我那件叠的整齐的格子衣时,又来跟我磨觜皮子。
“你让妈妈再做一件不就得了,”我给她出主意:
她真的就去和母亲说了。过一会儿,只见她垂头丧气地说:
“妈妈说布票用完了。要做也得下个月了。”
看她那可怜的样子,我答应她只穿半天。她高兴地立马换上我的格子衣,跑出去找她的小姐妹玩耍去了。
近傍晚,太阳快要落山了,大家都吃过晚饭了还没见小妹回来。
“这孩子,八成是玩疯了,这会子还不回来。”母亲说道
“要不我去找找她。”我怕母亲着急
正说着,只见小妹浑身脏兮兮回来了,那件格子衣不但搞脏了也弄的皱巴巴的。
“妈妈,快饿死了,有什么吃的?”
“先洗洗去,有粥吃,给你留着呢”母亲说道。
“还知道吃饭,去玩啊,别回来。”看到她把心爱的衣服弄成这样还不以为然的样子,我满脸的不高兴。
“二姐,对不起!一会儿脱下来我给你洗干净了。”看到我发脾气了,聪明的小妹赶紧跟我道歉。
“算了,算了,还是我来洗吧,”
把衣服洗完凉在衣架上,发现下摆的位置有两个小洞。
“这是怎么回事啊?不但把衣服搞脏还挂了两个小口子。”真是即恼火又心疼,追问小妹。
“我和两个小姐姐在文化宫的小花园里玩,不小心给挂破了”小妹怯怯地说道。
这时母亲走过来说“我看看,哦,不要紧,有办法解决。”
第二天,走进的房间,看到我的格子衣整洁的放在床上,打开一看,两个破损的小洞不见了,代替的是两只漂亮的小花傲然挺立在上面,似乎还散发出一股阵阵的清香,让我即惊奇又开心。
母亲的巧手化腐朽为神奇让我惊叹。绣的那两朵小花使这件衣服更加精致了,从此以后,我更加喜爱这件格子衣了,也对它有一种特殊的情结。
翌年之夏,虽然酷热难耐,却也小雨不断大雨不停。这是一个特殊的夏天,雨季总是来的迅猛而绵长。那一段时间常听大人们议论:
“附近的几个县,雨势特别大·”
“是吗?”
“老天哪里是在下雨,简直是用水杯往下倒水。”
“吓人哦!“
“不到一天的时间,房屋就进水了。更不用说几天几夜的下个不停。”
“人们可是遭秧了。”
“听说大水库都支撑不住了”
不出两天,包括父母在内的各单位接到上级的通知,为了保证市区和各县人民的生命财产的安全,地区领导决定:如果雨再下个不停,鸭河水库准备开堤泄洪。晚上11点水要涌入市区,(虽然市区没下雨)望大家做好准备
接到通知的当天,一家人就立刻行动起来。先把床铺垫的有一米多高,再将“家用电器”放在上面。将衣柜里被褥,衣物全用被单打包放在高处。我首先想到我的“百宝箱”,还有心仪的格子衣,格子衣虽然略旧也短了些,那份情结却依旧,任何时候我都要把它带在身边。
帮助大人做好一切事物。找块方巾,将我的“宝贝”一一包裹好,抱在怀里。和家人一起呆在高处等待那个紧张时刻的到来。
夜深了,黑夜笼罩整个城市,象一张狰狞兽脸。此时,谁都无睡意,每个人都有一根绷紧的弦,11点钟过了,不见有动静,人们在紧张中又捱过了两个时辰。
黑暗中,不知谁喊了句:警报解除了,雨已停住了,大家可以安心休息了!
一场即将发生的终究未发生,庆幸!
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清晨,母亲对我说:“上面有通知,每家每户都要为灾区捐献衣物。至少五六件。我找出了几件,你看看你有没有不穿的,拿来捐了。”
我想想说“没有不能穿的。”
“你那件格子短袖不是小了吗?”
“那件衣服我可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短了穿上也不好看,快去拿来。”母亲命令道
我的思想在悄然地进行着激列的斗争:短了也没关系,可以穿在里边,漂亮的尖领可以露在外边。而且,心仪的衣服还可以收藏以作纪念。又一想,县城的灾民被大水淹得无家可归,缺衣断食的。把它捐给灾区比留在自已身边岂不更有意义。也许哪个小姑娘得到这件衣服,便是一种美的延续。一种温暖的传递。
想到这里,便转身从箱中取出格子衣送到母亲手里,看着它同其它衣物被母亲一同拿走。直至母亲的身影从目光中渐渐消失。
就这样,我和我的格子衣分手了。
我不再想它了,我想我会遗忘掉的。
本文已被编辑[悠然一生]于2006-12-9 13:42:0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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