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是我多年的邻居,每到烈日炎炎的夏季,我们都能看到她裸露在外的左臂内侧,整齐地排列着一道道疤痕。我们曾惊异那疤痕的来历,但每次萍都以丝丝的苦笑来回答我们。
终于有一天,我得知了那道道疤痕的来历。那是在她二十岁那年,为一个男人留下的。
自残的时候,心如枯井,流不出一丝爱的暖流;自残的时候,曾清澈的笑容,已与昨日的爱同眠;自残的时候,独咽着悲欢离合,直到最后的一滴血凝固。
一个女人,如果心死过一回,是否就会以一种悲壮的心情,来凛然以对以后的人生呢?
挫失爱情的日子里,萍封闭着自己,用绝望的长鞭,抽打着自己的心灵。仿佛自虐与自残是唯一的畅快,仿佛泪与血是再次盛开的玫瑰,仿佛不辩天明的日子,才是对往事最后的守护。
世上有几个人的初恋能走进婚姻的殿堂呢?世上有几个人能与第一次牵手过的人相执到老呢?世上有几个人能把最初的爱延续到生命的最后呢?
看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年轻人因心爱的女人嫁了别人,便想寻短见。正巧遇到了一个得道的高僧,高僧知道事情的经过后,便从怀里拿出一面镜子,对他说:“前世因,后世果,你看看就会明白”。
只见镜子里是一片大海,在海滩上躺着一个赤luo的女人,她已经死了。这时,过来一个人,看了看,便扭头走了。过了一会儿,又过来一个人,这个人走了几步,又返回来,脱掉身上的长衫盖在了那个女人身上,也走了。这时,又过来一个人,在不远处,挖了个坑葬了这个女人。
高僧说:“看到了吗?你就是那个脱了长衫盖在女人身上的那个男人。而那个女人与你的一段缘,就是要还你的一件衣衫,而她真正要嫁的是把她葬了的那人。这就是婚姻,你又有什麽好伤心的呢?
那个年轻人顿时了捂。从此对世间的任何人任何事,不再强求。
古人云:命里若有终须有,命里若无莫强求。
人的悲哀,在于不知命运的安排,在于对未来的一无所知。所以才有了人一生的追求、梦想、执着、苦难、泪水和笑生。这就是生命何以悲壮,这就是生命永不绝响的力量。
谁才是萍生命中最后的“真命天子”呢?没有人会告诉她。总之,她结婚了。一场完全没有爱情的婚姻诞生了。
萍说:“我也想,既然跟了他,就和他好好过日子”。五年平淡的婚姻是乏味的。五年过去了,萍痛苦地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他一天”。
多少人守着爱的空巢,从天明到日落;多少人苦脑着与不能相爱的人共度一生,而遗憾终身;多少人为了磨合婚姻,而消耗怠尽了自己的情怀和作为。
命运掌骨间的游戏是不倦的。人类永无止境的悲欢离合,仿佛是他唯一的安慰和笑容。我们只是活着的木偶,任由他来摆布和安排。
可是,萍从来都不是一个认命的女人。萍说:“我们家的男人,除了上班吃饭,就是睡觉,一天到晚一句话都不和你说,我都快窒息死了”。
萍是一个性格刚烈的女人,漂亮妩媚。她似乎不能眼见自己美好的年华就这样在死灰般婚姻中一点一点燃尽,然后消失。
终于,她出轨了。满城的流言蜚语在人们茶余饭后的唇尖流动着。天生爱捕捉绯闻的人们一面分享着她的艳史,一面满足着自己的品味。
萍的老公说:“你要烂,去远处······”。
仿佛是下了一道特赦令。萍暗喜着,也悲哀着,缘于怎样的命运安排,自己竟然嫁了这样窝囊的男人。
灯光再美,也不过是夜的点缀;放飞的心再远,也有疲倦的时候。苏醒的黎明,萍轻叹着,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她拥有了她的梦想。但是,她同样失落着,一个有家的男人,给她的只是半臂依靠;一个有家的男人,给她的只是残缺的爱情。在她的笑容里,似乎容进了着更多的无奈和对命运的凄凉。
有一日,萍对我说:“我也想有一个幸福安定的家,没有那一个女人愿意象我这样,我也不想这样······”。
为什么不去忍呢?中国人不是最讲究一个“忍”字吗?不是有百忍成金的说法吗?
我们都知道,一个大石头是无法铺路的,只有用重锤把大石头敲成无数的小碎石,才能铺在铁路下面,让火车通过。
而人与人的区别也许就在这里。有的人在婚姻的重锤之下,是肯牺牲自己变成碎石,来铺垫家的地基的。而有的人,因不能忍受婚姻的重锤,因不能忍受自己的破碎,依然是一块大石头。
而萍是不愿意让自己破碎的。也许是她刚烈的个性决定了她的命运。
婚后的第十年,萍坐着北去的列车,在另一座城市里。寻觅她的梦境去了。半年返一次旧巢,家仿佛成了客栈、旅店。
萍的老公对她说:“婚不离,离就让你死。但你可以去飘······”。
家是什麽?家本是温暖的巢穴,疲惫的港湾,幸福的栖息地,快乐的摇篮,心灵的温床。
家是什麽?家本是一条船,是两个人能在风雨同舟中,一起护航和远行。
家是什麽?家是两个人能相孺已沫,是血浓于水。是共同分担岁月的严寒,共同承欢悲喜的地方。
而萍的家,是一只倾斜的巢,是半盏的光,是日日夜夜遮不住的寒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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