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12点的钟声响起,灰姑娘落下一只水晶鞋,留下王子满心的遐想。可南瓜车里的橱娘能否穿上那遗落的水晶鞋,摇身变成王子美丽的新娘?世事能否像童话故事里那般幸福和美满?一切都是未知。
one
我发誓那天我并未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华丽的舞会之于我,只有陌生和冷疏。转身退在大厅里最隐蔽的地方,这场舞会的主角,配角都已是早就安排好的,至于其他人,不过是插在中间作为一个陪衬的幌子,如我。
如果不是daniel拔过密密麻麻的人群,走到我面前,俯身伸出手,微笑着说,请。我想,我会一如既往的持续我的陪衬的角色,卑微的渺小。可是,瞬间不可置信的沉默过后,一阵阵的尖叫湮没了我的淡然。他,脉脉的眼眸,秀逸的瞳仁,飘扬的发线,是不可抗拒的魅惑。
我将手轻轻的放在他的掌心,温热的质感,回他一个暧昧的笑,然后,我们在大厅里旋转,环绕,我的裙摆在飞舞,他的脸印在我眼里,依稀有种熟悉的错感。周围渐渐安静,记不起我们跳了几曲,闭上眼,仿佛当真以为是被王子眷顾的灰姑娘,穿上透明的水晶鞋,换取王子美丽的爱情。可惜,daniel是王子,我却不是灰姑娘,也没有水晶鞋,甚至等不到午夜12点,我已经被打回原形。
他放开我的时候,突然将嘴凑到我耳边,以我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们,是否曾错过?然后,他转身,留下一个近完美的背影,决然而去,顺道,也将大厅所有的哗然以及嫉恨扔给我。
不知道是怎样停止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一道尖锐的目光刺在我身上,抬起眼,老总的脸色涨红,被人架着离开,而兰黛,踩着高跟鞋,勉强维持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我面前,瞪了我三秒之后,“啪”的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嘴里马上有血腥的味道,耳朵里嗡嗡在响,我警告你,莫路路,艾草是我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你,别装着可怜的模样骗取他的好感!
two
以后的命运可想而知,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文员,而兰黛,却是老总的宝贝女儿,从小喜爱着艾草,原本是想借这次舞会将他俩拴在一起,来个公之于众,借此将艾草留在兰黛身边。本来计划一切顺利,没想到中途来个大转弯,艾草邀舞的对象是名不经传的我。这下气坏了兰黛一家,于是,我被辞退,成了众矢之的。
镜子里的脸上,印着鲜红的五指印,我苦笑,下手可真狠。扑倒在床上,翻过身,背下一片柔软,窗外的阳光透过层叠的树叶,投下班驳的印记在我脸上。明明灭灭的光圈像放映机,从时光的过去一直延续到现在。
daniel就是艾草,当他握住我的手,不是灰姑娘遇见王子,而是,一章故事遇见另一章故事。
我曾努力抗拒过成长,固执的将思维扼断在最锦绣的年华里,可是,当我伸出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无数时光从我指间流走,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而衰老,像疯了似的从我骨髓里衍生出来,侵蚀了整个世界。
回忆,铁马冰河般的闯进我的脑海,瞬间抵达年华的极限。我抛弃了所有的留守,怀念却似一枚安静的表情浮在我脸上。穿越记忆的长河,一切如泪珠清澈透亮。
three
遇见艾草,是未预料的事,毕竟,在那所重点中学里,他是个风云人物,她亦是。我只不过拖着最后的尾巴进入这所学校,安静的被忽视。
艾草,一个聪明淡定的男子,注定有许多人为他着迷,包括不可一世的兰黛。自从兰黛在校门前那条绿荫小道上拦下艾草,大声的对他说,艾草,我喜欢你。艾草便被这个容貌妍丽,性格张扬的女子视作所有物,恰似一辈子的宣告。
自此,鲜少有女生接近艾草,即便有不甘心的想靠近,皆被兰黛以女朋友的身份找近各种理由赶走。他们二人,一静一动,当时被认为是最完美的结合,奇异的,没人说那是早恋,所有的大人似乎都宽容他们。可是,王子与公主的幸福也只存在童话故事里,现实里的王子或许更喜欢灰姑娘。
我还记得那个夜晚,月光如水。高三沉重的压力折磨着我本就不灵光的大脑,只有拼命的用时间填充。那天,我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推开门,看见他站在门外,银色的月光撒在他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圈,身资挺拔,我感到有什么东西抵到我的心田,柔软的散开来。
艾草说,一起走。
恩。将书包挎上肩,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很久的沉默。转过脸,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放缓脚步,同我并肩。他开始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比如学习之类的,大多是他在说,而我用一两个音节回答。
街上的霓虹灯亮起,淡蓝灯光下的每一刻,都有相逢和错过,温存和伤痛,败坏和没落。艾草起步跨到我面前,微笑着说,你到了,再见。瞳孔里的他,相貌清爽,目光流转,笑容干净。
哦,谢谢,再见。低头越过他往大门走去,发丝掠过他温热的身躯,脚踏在水泥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月光将我俩的影子重叠再拉开。我听见他的脚步声,缓慢而凝重。转过身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他在路上说,以后,我送你回家,天晚,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夜凉时分,心底的那些花儿渐渐开到荼靡,像极了幸福交错的极致。我在心里偷偷的窃喜,那,是否也算一种隐蔽的承诺?却也担忧我们的遇见,是必然亦或是蓄谋?
four
也许在一转身的距离,也许在一眨眼的距离,时光将我们带离这年的冬季,进入下一个春天。我怀着无比虔诚的心保守那个秘密,没人知道在那段不长的路上我的心是怎样的跳跃。
无穴不来风,流言已暗地滋长。
门外迎我的不是艾草清澈的笑,而是兰黛冷着脸以高姿态立在我面前。她的眼自我脸往下游了一遭,然后用不可置信的口吻说,你就是莫路路?真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怎能让艾草如此眷顾。
背上凉意顿生,心底的自卑此刻蔓延全身,我,并未……
我与他,同是要北上的,她嗤笑的打断我的话,而你与他,终究不能同路。
兰黛的情意从未隐藏过,他自平静,她自张扬,二人完美如童话。而艾草于我,却似海市蜃楼那般遥远,甚至连幻想都来不及。于是,决定彻底疏离艾草。
我每天提早回家,甚至连询问那天为何出现的是兰黛的勇气都没有,张望头顶大片大片的云朵,我已等不到星星给黑夜带来些许光明。这一场遇见,原来是意料之外的邂逅,仓促的完结。
习惯性的望了望门外,天未黑,恍惚有人站在我面前,定睛一看,下一秒已无影,竟是场幻觉。失落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厨娘已等不到变成灰姑娘的那一刻,南瓜车或许只是个美丽的装饰。
five
路上有流浪猫,稀疏杂乱的毛发,瘦小的身躯,经常抓着我裤脚,向我讨吃的。包里刚好有没吃的肉松面包,将撕碎的面包放在手心,蹲着身,手伸向它。它的头慢慢靠过来,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走我手心的面包,舌头舔的手心微微有些酥麻。我望着它享受似的吃相,末了,还将舌头伸出来,舔舔嘴角,打个饱嗝,煞是可爱。
也是这流浪猫让我在一个人的路上有了些生气,我想它未必懂我的心事,可那淡灰的眼睛里分明告诉我,它懂我的哀伤。例如,今天的它有点兴奋,跳跃着瘦小的身子,平时纠结的毛发渐渐散开来,柔柔的附在身上,竟是均匀的黑白相间。我不明所以的站起身,却见艾草立在面前,不过一米的距离。
两眼相看,竟无语,清爽的面容,挺拔的身姿,一切与我脑海里的他无异。脚边不停转动的猫仿佛在告诉我,他,已是印在我心底的。
良久,他说,莫路路,真是个笨蛋。
我告诉他,莫路路,一直就是个笨蛋,很笨,很笨。
他跨进一步说,走,我送你回家。
恩,我想拒绝,可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又或者,我一直期待着这样的继续。原来我不仅很笨,还很虚伪。
他又一次重复,莫路路,你真是个笨蛋,笨到无药可救。
我停下脚步,是,我是很笨,也不需要你可怜我。眼泪“唰”的流下来。他叹口气,然后用指腹拭去我脸上的眼泪。如此聪明的艾草也会叹气?是什么让他无可奈何?
我从未喜欢过兰黛。这话听起来像是声明。我想问他为何不喜欢,却容忍兰黛称作他女朋友。却也明白,那一句声明已是他最大的底线,再往下纠缠,已丢了意义。
six
六月渐渐逼近,这个夏季过后,东西各自飞。兰黛似乎很肯定艾草会同她一起北上,毕竟,那里有最高学府。而那,对我却是可望不可及。艾草问我想去哪,我说,西湖是我心里最美的一个结,雷锋塔,曾有一段令人心酸的爱情传说。
兰黛没有犹豫的填上北大,她在等着艾草写下与她一样的词。艾草却跑来告诉我,他选了杭州的学校。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西湖是个美丽的地方,西湖水会酝酿出美丽的故事。
可我期盼的结果竟是飘洋过海的忧伤,承载一片海的距离,我们的哀伤怎样计算?
艾草全家决定移民,英国,那个四季如春的国度。这个消息,竟然是兰黛告诉我的,如此张扬不可一世的她脸上满是忧伤,我该怎样安慰她,我的哀伤谁来抚平?
艾草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在街上喂那只流浪猫,其实它已不再是流浪猫,几个月的喂养,已经圆润起来。我的眼泪砸在手上,落进面包屑里,也许是泪水里的咸味影响了它,手心里少了它密密麻麻的轻舔,收回手,把头埋在膝间流泪,泪滴在石板上,那些冷硬的石板却永远也不会包容我的悲伤。
猫用爪子轻挠我的衣袖,它的眼睛清澈的透明,满满水的光泽,原来它也会流泪,原来它一直能感受我。放回它,脚步一直往学校走,在那扇门前停住。艾草,在那。
场景切换万遍,这一次,却是我来到他面前。月亮褪下银色的光辉,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像泪光在闪。
艾草,你是个骗子,大骗子。这个夏季,竟像腊月那般寒。
是,我是大骗子,可是,他看着我的眼泪肆无忌惮的流下来,莫路路,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他的手圈住我,嘴印上我的,微微的颤,眼泪滑进嘴里,咸咸的。我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跑开。我不知道,我的背影竟是他一生的痛。倔强的,脆弱的。
他在我手心塞了张纸条,上面说,如果我希望,他便留下。最后,他还是走了,他不知道的是,飞机飞过头顶,我的泪也流了一地。那一片海的水,是否都是眼泪凝结的?
西湖,成了我的结,再也不能去,我换了学校。兰黛,大学毕业后,马上飘洋,去了他在的国度。阴差阳错,毕业后我竟在她父亲的公司当职员,阔别十年后,我与他再一次遇见,如此的开场。
seven
母亲打电话说让我回家,正好,我也想回家清净一下。艾草的短信却不早不晚的发过来,莫路路,我要见你。我却没勇气去见他,逃似的回到家,却看到青罂在我家。
青罂是父母给我介绍的对象,没脾气,永远一副笑呵呵的样子。父母几次旁敲侧击的说我也老大不小了,该收心了。可他们怎么明白,我的心已经缺了一道口,十年前,艾草带走了它。
艾草执意要见我,十年,风吹过多少大地,水流过多少海洋,时间,已经将我的心踏的一马平川,海浪,还能冲上岸吗?
晚上睡不着,起来,看见青罂在忙,他看到我,咧开嘴笑,我听到外面有猫在叫,起来把它带回家,也是条生命啊。
像以前我遇到的那只猫一样,瘦瘦小小,毛发乱糟糟的。青罂张罗着给它洗个澡,问我愿不愿意帮忙,小猫在盆里拼命的挣扎,水溅了他一身,青罂却一点也不恼,细细的将它洗静,然后无比骄傲的对我说,看,这小猫不是蛮可爱的嘛。
我突然张口问他,青罂,你爱我吗?
青罂正在给小猫擦身子,没答我。待他将小猫擦干,把它放到地上,才对我说,我不知道算不算爱你,我只知道,我要对你好,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故事,而我,不是故事里的人。但是,路路,我希望以后你的故事里有人我,不再悲伤。
他不会说甜言蜜语,带不动我的心悸,却让我的眼泪流了一地,他手忙脚乱的哄我,别哭,别哭,要不然,好不容易擦干的小猫又要被你的眼泪给打湿了。
我擦擦泪,抓着他的手说,青罂,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他满嘴应着好。
明天,我们去见一个人,好不好?他反过来握住我的手,很认真的说,好。
eight
第二天,我化了淡妆,约好艾草。进门的时候,我挽上青罂的手臂,青罂却放开它,拉过我的手,十指相扣。我抬起眼,刚好撞进他眼睛里,相视一笑,手心的颤抖便被他收了去。
盯着我与青罂相扣的手,艾草的眼神太过复杂,看我,太多的眷念和深情,看他,太多的探究。我说,青罂,我男朋友。毕竟经历过风雨,很快,艾草将惊诧收走,可我还是看到他的眼神变的黯然。他说,十年,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于你是,于我也是。我低声应着哦,手一直与青罂交缠,我是决心与过去断开。
最后,他说,莫路路,我要走了,也许以后真的见不到了,再见。我送走了艾草,也送走我十年的留守。
兰黛来找我,摒走以往的高姿态,她哭着对我说,他又走了,去了英国,这次,是真的不回来了,我以为只要回来,我就有机会让他爱上我,可是我又错了,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我从未拥有过他什么,哪怕是回忆。
我们年幼时青涩,那么美好的时光,被辗的支离破碎,面对满地的碎片,我们还能做什么?这原就是一场蓄谋以久的哀伤。
后来,他发信息问我,莫路路,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那时他正在飞机上,飘向另一片土地。我轻轻的删掉这条信息,艾草,你知道否,我是如此喜欢过你,哪怕我最后只有一点点回忆。穿越万里江河,我曾深深思念过你。青罂按住我的肩,路路,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会幸福的。然后,我的眼泪夺框而出,笑,却在泪里绽放。
谁不曾错过,谁不曾有过哀伤,时光一点点的袭来,来不急准备。王子的水晶鞋错过了灰姑娘,南瓜车里的厨娘,没有王子,也会幸福的,是吗?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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