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己,其实一直过着严肃的生活。学习、工作,然后为生活奔忙。不曾有意地给自己放假,给自己的心情放假,一直想着向前,向前。
在我们的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的日子里,生活的愁苦在身边显而易见,快乐和放松象秋天的落叶,经不起挽留。
我的妈妈生育了我们姐妹四人。妈妈是一家印刷厂的工人,爸爸是一家医药系统的职员。过着平淡能够填饱肚皮的日子。妈妈是一个非常好的妈妈,她把生活的艰辛和困顿,全部背着我们收起,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出谋划策,和爸爸一起,用种种大人承受的委屈,来换取平和的生活。
那是我们永远无法知晓的秘密,妈妈把那些心酸直接带进了天堂。
然而那样的日子,受环境影响的日子,还是多多少少在我们的身上打下烙印,尤其象我这种,在点点滴滴的情感中,总会不知不觉留意的孩子。
也许因为在我童年时,大人的世界也是灰黑多于晴朗,所以隐隐约约或者或多或少地给了我们一些暗示。在生活的过程中,我只记得自己活着,存在着,并不把自己看成是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个奇迹。为了掩示自卑,甚至漠视性别的差异。
想不起会有一些只言片语的温柔,一些温暖亲切的话语,有谁专门对我说起过。想大人可能也说过,但是可能我太小了,那些朴素闪光的语言太少了,我们彼此错过。
不记得有人会叫我“丫头”,甚至会拖长声音——那样的亲切我从未感受。我们有着学名,有着小名。大人严肃的面容,就象我们初来这世界上就体会的面容,我会哭,一直地哭,难受的时候就会哭声绵绵,然而在爸爸的眼里更是一种烦闷,象夏天里暴雨未来之前的黑暗,有时黑暗胜过雨声。然而,没有亲切温暖的一声“丫头”,把我从冰凉中解冻。
我猜想那岁月,有一个人亲切地叫自己一声“丫头”,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呀!那一声的绵长,会让我体会多少属于女孩子应该有的心态和感觉。
至少,我会明白,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孩;至少,我会感到,做一个女孩是我多么值得自豪的事情;至少,我会清楚,我应该幸福勇敢地生活下去。
然而没有那一声“丫头”,在青葱的岁月里,在灰头土脸的青春里,没有被人唤过一声亲切的“丫头”。
于是一直在象书面语言一样的顽强中生活,没有儿女情长,没有做小女孩态,所有的苦,自己来吃;所有的艰难,自己来鼓励自己,甚至那些养在闺中的日子,也是淡化自己做女孩的感觉。
然而我不知道,在潜意识里,我也还是需要妈妈宠爱,我也还需要补回那些做女孩却有着失落的时光,我也清楚自己是那么需要从一声“丫头”中,感受到我想得到的那份亲切和温暖,那已是生命里一个不可触及的情结。
常常望着镜中的自己,一个人的妻子,一个女孩的母亲,居然自己还想着期待着,象小孩子一样的,或者被别人看成小孩子那样的关怀,是不是太可笑的一种,是不是太不可思议的一种,是不是太做作的一种?
然而,我觉得,生活在自己的感觉中,我的渴望仍然在记忆的深处里,留下我那一声真实的叹息。
然而,命运还是给了我些许,让我有一瞬间甜蜜的心情。
那是昨天,不经意地,在电话里,我听到了一声久违的“丫头”,他说,“丫头,你在干什么呢?”我无语。我只觉得荒郊野岭,突然有清泉;漆黑夜空,月亮透过云层来照耀大地;生活中曾缺失我的,它已经在此刻补给。
我开心了,我笑了,我忘记生活中还有很多忧郁,那一刻,我觉得我还是幸运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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