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真事。

在华北平原，春天是播种的季节。那一日的上午，有一中年女子在播种之前到水井里先去提水。桶放下去，先看到一只鞋，并没有在意，打了水往上提时，却带着一条人腿，提水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妈呀！”一声惊叫着就跳开了，水呀桶呀一咕脑儿地丢在井里。

随即就有人报了案！刑警来后迅速封锁了现场。这样的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那时现场已围了许多的人，当时有一老者还自发地在一旁维持现场秩序。众人盯着口井，很快就把尸体打捞上来，是个年轻的女子。此刻的死者在水里已泡得变了形，可她常穿的那件衣服，那老者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孙女小雪的衣服呀！他走近一看，果真就是小雪。老爷子一下子就垂了泪，掩着老脸不敢再看。

死者因有外伤，断定是他杀。当时就在现场破腹验尸。法医剔光了小雪的头。头上、脸上有几处很大的伤口，伤口处被水泡得皮肉往外翻着，看着很是令人恶心。腹部也开了，并从中取出一个五官四肢已长齐全的男婴。解剖完毕后，法医带走了所需的器官，只剩了小雪的躯壳，蒙上一块白布留在那里。

这样一个凶杀案，死得又是一个年青的女孩子，在当地很是轰动，吸引了方圆四周的人们前来观看。那人是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个现场围个水泄不通！胆大的挤到前面看，胆小的远远踮着脚尖儿看！可怜小雪的家人没一个敢抛头露面。全躲在家中要么哭泣！要么咒着她的该死！一个年青未嫁人的姑娘怀了孩子，又被杀掉，公开地解剖尸体，总不是件光彩的事。

有一些年轻的男子，怀着对女性死者的好奇，大概也有些歹意吧！掀开了死者身上的白布。那个开颅破膛的小雪赤luo着身休，躺在白布下，那泡得发白的肉与那血腥的空壳让看到的人无不恶心。有人叫、有人骂、有人叽叽咕咕地在说话、还有几个小孩子吓得惊叫着，哭喊着往外逃。看到的人大概每晚都会做噩梦吧！

知道死者的身份后，警察开始调查她的人际关系。有没有男朋友？近日与谁在一起？为什么被杀？是情杀是仇杀？把近日与她接触最多的人一一盘问，在询问的过程中，一个人影浮出水面。谁？维安。而且维安在案发之后，就不见了踪影。警察一边在群众中了解情况，一边搜索维安的下落。

那维安到底和小雪是什么关系呢？小雪的死和他有关系吗？这事得从头讲。

若按辈份讲，维安应该叫小雪姑姑的。可维安却年长她一岁，这姑姑的称呼他从小都是省略掉，辈份却仍是存在的。

小雪住在前院，维安住在后院，两个人是彼此看着对方长大。小时候也一块玩耍过，一同读书过。长大后的维安高大帅气，漂亮的脸皮、晶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一张红润性感的嘴。这长相在那个地区里算是一个标准美男子的形象。而且维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是会说话的眼睛，尤其和女孩子对视的时候，那眼神常带着一些话语一般，向在与对方打招呼。比如：“你好！”“我爱你！”等就能通过眼神传达。他的眼神常令一些对她爱慕的女子有些想入非非。因为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他多少有些自傲，一般的人不敢亲近他，他自是也不轻易亲近别人。喜欢他的女孩子多，真正与他走得近的并不多。

小雪生得不甚理想。高挑的个儿，有着一张淡白色的鹅蛋脸，嘴生得大唇而薄，小鼻子小眼，眼不仅小还是单眼皮，并有点肿眼泡儿。长相是差了点，不过身体发育的相当不错。穿着打扮并不怎么讲究，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了，总是随随便便地模样，要么呆在家中，要么立在门口，或者到几个朋友那里叽哩呱啦一阵子。虽然没什么上进的爱好，但人还是比较纯朴善良的。后来因他想与维安的好，变得多少固执起来。这少有的固执倒害了她，也害了维安。

她从小就开始喜欢维安，爱慕着、暗恋着。每次见到他，总是深情地多看上两眼。甚至在自家的院中听到他的声音，也是喜悦着。可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并不漂亮的“小鸭蛋”。所以也不敢期望过高，能和维安说上几句话，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

一天，小雪到维安家借东西，当时只有维安在。真正单独地面对他时，小雪并不敢看他。只是偷偷地望了望，刚巧和维安的目光遇上，四目相望时，维安那双电眼是小雪无论如何也不敢接过来的。她内心怦怦地乱跳着，怀里像揣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随时都怕它蹦出来。于是，目光迅速地躲开了。然而她那生得甚是丰满的胸脯子不停地起伏着，这情景让维安也激动不已。

维安找了东西递给小雪时，她接过东西来脸不知怎么的红了起来。并不敢看他，便向外面走，刚走出两步，维安却突然从后面拉了她一把，随即把她搂在了怀里。这一动作把小雪吓了一跳！可内心里还是一阵狂喜，她一直渴望能和维安得以亲近的。维安是个善于观察的男子，他早已察觉出了小雪对他的爱慕之情。虽然也有女孩子对他示好，也有一两个正在交往的，可他对其貌不扬的小雪不知为何却带着另有的一份好感。先前因着有些辈份上的固虑，未曾与她走近，最近观察了小雪的心思，常有一种蠢蠢欲动的东西捣腾得他坐立不安。今日小雪的来，好像有些天赐良机。

他把小雪拖进了他的房间，是一阵疯狂式的亲吻，嘴里喃喃地还说着：“小雪，我喜欢你，我单喜欢你。”

小雪对他的吻、他的话，有点招架不住。只觉一阵晕眩，锦软的四肢连站的力气竟也没了。只是倒在他怀中，让他那炙热的唇在她的唇上、身上烙印，一个一个又一个。维安被那燃烧的欲望捣腾的就像一个随时就要爆炸的地雷，不知不觉手竟探到她的衣服里。这一举动，让小雪惊叫起来，她那尖锐的声音竟也吓了维安一跳。尽管希望他的爱，但是小雪还没一下子这样随意。看着她跑走的背影，维安知道她逃不出他的手心。

小雪逃回家中，内心怦怦跳得厉害，把借东西的事也忘记了。他的父亲连问了她几句，她才心神不宁地应道：“没借到。”一想到维安亲吻她的事，就觉得好像是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然后她就用力地掐自己的肉，掐疼了方觉得是真的。小雪恋着他，本来是不抱希望的，如今他竟来了个突然袭击，竟把她吓住了。一连几日，小雪是想出门又不敢出门，不出门又总在家里团团转！坐立不安！

维安是了解她的心思滴！单等着她出来，一见到她便把她约了出去。渐渐地两个开始有了交往，有时村头、有时溪边，谈天说地，打得火热起来！

两人都是有渴望的，一个渴望爱情，一个渴望激情。一来年青，二来火旺，两根干柴，撅把撅把，火柴都省了，自然火就能把他们燃烧起来！

好上没几个月，小雪竟有了身孕，这让维安着实吃惊不小，觉得这下闹出乱子来了。便不停地对小雪说：“你把胎打了吧！”

“我不，我要和你结婚，把他生下来。”

“我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机会要孩子。”

小雪明白，维安十有八九的不会娶她的，如果能用这肚子里的孩子做条件，或许机会大些。她是坚决不能随便地打掉孩子。两个人一个要生，一个不要生，这样的话题总是一次次争来争去，也未争出个眉目来。眼看小雪的肚子一天比一天渐长了，维安急得如坐针毡。正如小雪心里想的一样，他从未想过要娶她的，先前对她的好感，多是出于欲望的；一旦那渴望得到满足，他对她生出几多的厌恶来。厌恶她的长相、她的言行、她的做女人的随便、以及她的怀孕与她一次次要挟她的手段。

维安不喜欢小雪，他更不会要这没有爱的婚姻，可他又奈何不了小雪。因为小雪根本就听不进她说的话，维安也绝对不能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样，他觉得这一生便毁了！

春日的一天晚上，村里放映着一场电影，大人孩子老老少少差不多都看电影去了。维安却搂着小雪往村外走去，他的对小雪的亲密让小雪也有些兴奋起来。因为是阴天，天上竟没有一个星星，走得离村子越来越远，到了一个平时极少有人来的小桥上坐了下来。

小雪挽着维安的胳膊对他说：“维安，你看我这肚子越来越大了，你还是娶了我吧！”

维安说：“小雪，你听我一次吧，别固执了！还是打掉吧！没结婚就有了孩子，会让人议论的。再说我们两家又有辈份上的差距，又离这么近，今后两家的父母都抬不起头来，我们也没脸见人呀！”

他的话让小雪沉吟了一下，说：“我要是把孩子打掉，你肯定不要我，我偏不。”

这时的维安有些焦灼地说：“我娶你，真娶你，你只要答应把孩子打掉。”

小雪歪着头不信地说：“我知道你哄我的。”

维安明白是哄她的，便也没有说话，在黑夜里点了一支烟。烟火在漆黑的夜里，就像一个鬼火一般，一闪一灭。他在深思，为了这个问题他们争得太久了，觉得累。来之前就想好了，今天这是最后的谈判，如果小雪依了他，什么事都还好商量；如果不依他，他便不能留她，因为她的存在对他今后的美好生活是个威胁。抽完了一支烟后，黑夜中维安的眼中闪着凶光，手也开始有些抖起来。他悄悄地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块砖头拿在手中。

初春的夜，很静！好像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微风轻轻一吹，小雪身上一凉，不禁抖了一下，她胆怯地说：“维安，我们回家吧！我有些冷，黑黑的，还有点害怕！”

维安却在这时，下了狠心地问了她一句：“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把孩子打掉行吗？”

黑夜中看不到小雪的表情，她只说：“我不打！”转身就向来时的路上走。

刚走一步，维安一把拉住了她，举起砖头就拍了下去。这一砖拍在了小雪的脸上，她惨叫一声：“妈呀！救命啊！”拼命往前跑。维安追上她，又是几砖头，只到她倒下没了声音！维安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呆了好久。直到一阵风吹来，他才清醒。于是他手忙脚乱地把小雪拖到一口井旁，狠狠地把她推了下去，他在井旁还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然后才踉踉呛呛地回到家中，脱去身上的血衣，把衣服捆好，绑上石头沉到离家不远的菜园子的口井里。他把该处理掉的东西处理完后，便踏上了他的亡命之途。

一个鲜活的生命为了盲目的爱情就这样没有了！还有那本就不该来的小生命，也随着他的母亲去了！

此文开头部分就是小雪死后第二天的真实情景。

三天后，维安在火车上被抓了回来！看着那个年青的，长得极其帅气，还有那张英俊的脸，谁会想到这个人就是那个凶残歹毒的杀人凶手。可能连维安自己也不会想到他居然成了一个杀人犯，小雪更不会。

几个月后，维安被押到刑场的时候，有很多人都想一睹他的容貌。因为人们把他的相貌给传得相当的美，把他想象成一个绝顶的美男子！一个快死的人，他能美到哪里去？昔日他身上的光彩早就荡然无存了。

那天维安垂着头，站在刑场上，枪快响的时候，他才一下子抬起头。那苍白的脸，是临死人之前的颜色，眼神都有些散开了。他努力地看着远方，也许他心有不甘，也许是希望得到小雪的原谅，因为终是要去见她的。

枪声响了，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去了，因他玩弄了一个女性的感情，又把她残忍地杀害了，他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其实两个人都不够理智。如果一个能够理智地面对自己的情感，一个能够理智地面对现实，寻找解决的办法，故事就不是这样的结果。

人生往往有些戏剧性。生前的小雪与维安一个住在前院，一个住在后院；死后的两人一个坟墓在左，一个坟墓在右，只差半步的地界。这也许是男方家刻意这么做的。因为他们以为，是对方的女儿害死了他的心爱的儿子，一个人在地下太孤独找个伴儿。两家原本和睦的，却因年青人这一不理智的情缘而结下了深深仇怨。

此后由那条路经过的人，看到那两座坟墓，知道那坟里埋着的人。有人摇头，有人叹息！也许这样的结果对小雪来说她会欣慰一些，因为生前她一直希望维安能够爱她。即使小雪不死，维安并不会娶她，这样算是随了她想和他在一起的心愿了，只是这结果却是带着这样的凄惨！两人生前未能相依共处，愿死后并葬荒丘吧!

作者：张嘉丽

（2006年10月15日首稿）

（2006年10月19日修改。）

本文已被编辑[ziyan0826]于2006-12-7 14:16:13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