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猪年心语]与狼共舞赛因阿吉

发表于-2006年12月06日 上午10:16评论-28条

着了伪装网的军用卡车在起伏不平的大草原上颠簸着,前面不远处那根竹竿上的小旗随风招展,极度热情地招呼着伙伴的到来。十几张涂了怪怪油彩脸的士兵盯着青格勒的脸,看不出什么样的表情。车“嘎”地停了下来,车箱两侧的士兵全部起立,“班长保重”。青格勒举了一下攥紧的左拳,扫了一遍车箱两侧站立的十几个士兵,表情夸张、神采飞扬地做了一个笑脸,左手托车箱栏板,右手持着枪,一个腾空,稳稳地落地。

金秋的大草原一望无际,蓝天、白云、小草显得那么和谐,空气湿润而清晰,遍地都是黄绿色的小草和伸头张望的黄芒草,点缀成一幅美丽的图画,黄芒草的草头松松散散,在湛蓝的天空下合作成一张柔和的大毛毯,当微风吹过时,整片草原摇曳着。躺在草丛中,感觉自己好像倒在一个天地间博大的摇篮中,阳光在身上抚揉,微风起时,黄芒草的头在脸上纷乱地飞扬,好像有人在摇篮旁拿着羽毛逗人玩似的。

青格勒对于金秋的草原再熟悉不过了,只不过这里的草并不及家乡锡林郭勒草原那样丰美,黄绿色的迷彩服溶入黄芒绿草的大地,他喜欢这种天地人合三为一的心旷神怡境界。按照自己制订的训练计划,两点之前适应生存环境,做充分休息,然后去找一些食物和水,为夜间的行军做好一切准备。

三百里的路程,三天的时间,对青格勒来说基本上不存在什么问题,最让他担心的是水和食品。他摸摸书包里标有0·25kg的压缩饼干的铁桶,紧了紧军用水壶的帽,四处核对了一下藏火种的位置,一只汽油打火机装在裤兜,一只电子打火机背在包中,一盒火柴藏在迷彩头盔的松紧带中。

作为消防兵中士班长的青格勒曾参加过无数次的灭火行动,他一点也不喜欢火,但对于水,他喜欢的近乎崇拜。金川市的火灾似乎远远多于周边城市,农村的火灾多于城市,那种浓重的烧麦秸味,令人十分头痛,没有一点保存价值,而且十分难灭,充实水柱打在麦堆上,外围的火很快就灭了,你刚停手,火苗又“噗噗”窜了出来。浓烟弥漫在空气中,肺、喉头如抓扯似刀割,费时,不上手。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烧麦秸的气味,每次灭火后大伙都要花好长时间整理那种遗留下来的气味,灭火服洗干净晒出去,大伙跳到澡堂子里,将头发、肢体、皮肤上留下的烧麦秸味洗掉,但一套套警服,任凭你使用法国巴黎名牌香水,那种气味也不会被轻易洗掉。城市的火灾也异常的多,每年损失均在300万元左右。他想起支队长在年初全市消防工作会上铿锵激昂的表态“要把全市的火灾减少20起,损失控制在200万元以内,要是做不到,我就引咎辞职”。为此,中队已进行五次全市防火大检查,一次消防业务基本功大比武,一次重点防火部位灭火作战方案修订。

这次野外生存训练,也是在全年训练计划之内,没有一名士兵感到意外。人有意、天知否?今年的火灾无论是数量,还是损失金额均较去年取得实质性进展·8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市区一新建大楼在装修过程中发生火灾,接到119报警后,青格勒率一班全体战士出警,到达火灾现场后,副班长李伟民执挂勾梯登上三楼侦察火情,5、6号战斗员顺着已架好的二节拉梯通过二楼窗口转挂勾梯也进入三楼窗口。青格勒也上去了,当他一只腿跨入窗口时,就听得副班长伟民大吼一声,“危险、快卧倒”。青格勒看到伟民将跟进的两名战士扑倒在地。“轰”一声,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险些将青格勒掀翻楼下,青格勒冲进去抱起伟民,就见一股黑血从伟民的鼻梁流下,眉心处一个洞正在向外淌血。他摸了下伟民的鼻,感觉到微弱的呼吸,大叫一声“快叫救护车”。他夺过6号队员挎在肩上的急救绳将伟民捆了几圈,在伟民腰部结了一个平衡扣,抱起顺窗口吊下。救护车的尖叫声越来越近,他看到几名队员和救护人员将伟民抬上救护车。火灭了,青格勒留下队员一边整备,一边观察现场,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医院跑去。一楼急救室门口两名战士默默地站在那儿低着头,像似在默哀。“伟民怎么样”?一名战士说:“医生说,可能性不大了”。青格勒一拳砸在墙上。急救室的门开了,两位医生摘下口罩和挂在耳上的听诊器,眼前的情景青格勒在电影电视上多次见到过,医生说,“已经停止了呼吸,我们尽了力。太可惜了,多好的小伙啊!”青格勒闭上眼睛。半小时后,支队火灾现场调查组及市公安局几名警察进入灭火现场,初步认定是主体楼建成后装饰工程由于电焊火花引起电石气缸着火,发生爆炸。电石气缸导口铜嘴被炸到房顶折射后钉入伟民眉心。

追认伟民革命烈士的批文很快就批下来了,那几日青格勒、全班战士处于极度的悲哀当中,伟民的举止、音容,无时不在他们眼前闪动,中队、支队楼门的大旗全部取下。伟民舍己救人的事迹很快就在电视台、报纸详细播放、刊登,整个城市均处在一片悲哀当中。伟民的爸爸妈妈被接到中队,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优秀的儿子离他们而去,他们唯一的孩子啊!青格勒最得力的助手,离他而去。追悼会在新建成的人民广场举行,青格勒推着躺在玻璃盒里的伟民,举着伟民亲手制作的子弹壳风玲,伴着低沉的哀乐,数万人在广场整整齐齐排列着,公安、消防、武警、森警、边防、市军分区、警备司令部、市直机关、各大中小学校师生,沉痛悼念这名十九岁的年轻士兵。

一群排列成整齐的“人”字型大雁方阵“嘎、嘎”从头顶飞过,青格勒沉重的思绪停了下来,一个多月来,心情一直处于一种低迷的怀感状态,他意识到自己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出发前他抽到了四号位,队长程志军将此次行军的位置及每个号位分布状况均做了详细的安排。那张布署表挂在伪装网的车箱一侧,分布状况呈扇形,4号位属于不偏不正的那个方向,只是4号他不大喜欢这个数字。随后全体参训人员登车奔1号位之后,每间隔30公里放下2号位,扇形顺延至15号位。

青格勒背好背包,检查了绑在腿间的警用匕首和帐篷卷、工兵小锹,扎了扎两裤口的绑带,操起那支7·62mm,“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正式开始了行军。

当世界还需要伪装的时候,我们着起迷彩装,让色块,夸张成图版,扑下身子,我们便和黄绿的草融在一起,成为一片斑驳的绿地。午后的阳光加紧发射炽热的光芒,草地上的蒸汽飘渺升腾,景色真美。瓦蓝瓦蓝的天,一团团棉絮状的白云懒懒散散,慢慢腾腾地游弋。青格勒感觉步伐有些沉重,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与涂在脸上的油彩搅和在一起,刺痒得很。他加快步伐,多年草原的生活经历告诉他,在这种云层热蒸雾气的环境下,水的因素是必不可少的。他一再告诫自己,坚持一会,等到了前边有水的地方,找些食物和水,再做适时休整。

打周一起,中队就开始筹划这次野外生存训练,并把这周定为“野外生存周”。队长、指导员、排长已秘密开始筹划训练方案,训练路线和训练所需各种设备、军械、设施辅助材料及野外生存常识学习。中队长程志军叫了青格勒:“你们班对这次野外生存训练准备的怎么样”?“我们战斗一班是中队的尖子班,这两天已动员大家及时调整心态准备以总分第一的好成绩,完成这次野外生存训练任务”。程志军队长说:“好样的,一班的各项工作每次都是准备充分,成绩肯定,行动早、见效快,有你这样的尖刀班长,我们放心的很啊!战士们情绪怎么样?”青格勒摘下软沿解放帽,“几名老兵态度不是很明朗,表现突出的几位新战士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有两位新兵情绪比较低沉,怕影响班里成绩。”“你要多做各方面思想政治工作,务必要让大家思想统一,熟记野外生存常识中每一条款,提高心里和生理承受能力,以饱满的热情投入此项训练”。“是,保证完成任务”。通知各班,下午按作训计划组织学习“生存食物猎取”。“是”。

嘹亮的号声在警营上空回响,青格勒整理好队伍。队长程志军跑步进入指挥员位置,学习之前大家唱首歌:

说打就打,嘿!说干就干/练练手中枪,刺刀手榴弹/瞄得准呀,投呀投得远/上起了刺刀叫它心胆寒……………。

队伍进入学习室,队长程志军开始授课。黑板上“野外生存食物与水的采捕方法”13个大字苍劲有力。

一、野外生存获取食物的途径主要有两种。

1、猎捕野生动物首先要知道动物的栖息地,掌握每一种可猎捕动物的生活规律,然后采取捕兽卡以及射杀等方法进行猎捕。

针对生存训练地理范围,经常活动的动物有:①保护动物,野驴、黄羊(属国家保护动物,禁止猎食)。②非保护动物,野狗、野兔、獭兔(此次主要猎捕食物)。③经常出没动物,狼、豺(会对人造成威胁和伤害)。④飞禽类,如麻雀、鸽子(此次猎捕主要食物)。⑤昆虫类,蜗牛、蚯蚓、蜘蛛、螳螂、蚱蜢、蜈蚣。

2、可食野生植物有野果、地皮菜、蘑菇、野菜、沙棘、木瓜、苦菜、蒲公英、鱼腥草、野苋菜。可食性野生植物的鉴别:①、用食盐揉植物,看颜色是否改变,颜色不改变的是可食植物,如果颜色发生改变,则不可食。②、将植物切开把汁擦在皮肤上,如果发现有痒、红肿等现象的植物不能食,反之则可食。

二、获取饮用水的方法:

挖掘、净化地表水。通常情况下,雨水可直接饮用,下雨时,可用雨布、饭盒、钢盔等容器收接雨水。当没有可靠的饮用水时你只好用如下简单方法:根据水的色、味、温度判断水质好坏,水浅时透明,深时呈浅蓝色,无异味,可以饮用。随气温升降而变化的水通常可饮用。还可将水晾干观察有无斑迹,清洁的水无斑迹,斑迹越明显,说明水中杂质多,水质越差。如有饮水消毒片、漂白粉精片,以及明矾等药品净化水效果更好。无论多么口喝,都不要饮用不洁净的水,最好不要饮用杂草中、断崖或岩石中流出的水,要在距水边1—2米处挖小坑,渗水。无论什么方式提取的水都要煮开了再喝。

17:40分。翻过两座起伏较大的草坡后,青格勒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小河在远处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波光粼粼,像一条玉带蜿蜒向东流去。天空的云,白得象刚从棉花树上摘下的棉絮,丝丝缕缕在蓝天飘游,河两旁的草地上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野花,随着轻风时而低沉上扬,时而左右摇晃。河对岸南面半坡处一座灰色的蒙古包,宽边蓝色蒙古人独特的图案,一架风力发电机,叶轮缓慢地旋转,一台卫星接收器,一辆巨大的勒勒车和一辆蓝色的摩托车,青格勒隐约听到狗的叫声。来到河边,水清如镜,空气湿润,夹杂着花儿的清香,有点心旷神怡的感觉。脱掉鞋子,将插在绑腿里的匕首取出放在军用挎包,解下绑腿,卷起裤腿,涉水而过。

淌过小河后,青格勒顺上游行进300米,找到了牧人们饮水所挖的蓄水坑,放下行头,开始寻找食物。他将第一个捕食对象定格为沿河边奔腾跳跃的河蛙。河蛙对于这位身材高大,擒拿格斗散打、武术俱佳的年轻军人也就只有任捉任拿的份,只要被发现,基本上就难逃出他的手掌,一会的功夫,青格勒两裤兜就塞满了十几只河蛙。找了一块地势较高的土丘,用小工兵锹挖了一个小孩子玩过家家式的灶台。每一种可能被当作引火之物的东西他都不会放过,很快他的自信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有些绝望,除了找到几块半干不湿的牛粪外,连一把干草都没有找到,不得已去蒙古包附近找了一些干草。开剥了河蛙下锅,取出随身携带的盐和辣椒,分别取适量放入,一会的功夫饭盒里的水就开了。连蛙带汤风卷残云,一股脑下了肚,味道好极了,肚子也不再饥哩咕噜叫唤了。

19时整。宿营地的选择是野外生存中一项重要的环节,通常应是能避风雨,临近水源、防备雪崩、滚石、突如奇来的山洪、涨水、风及野兽袭击,蚊、虫等野外休息、补充体力的相对安全的场所。青格勒一眼便选中了半坡这颗枝叶较少、树杆粗大、木质坚硬且低矮的叫不上名的树。将帐篷的两角用背包带绑在两树杈,一端绑在树干上,从不远处大树上用匕首卸下两枝枝叶茂盛的大树杈遮在矮树顶,隐蔽而适用的野营吊床地就这样完成了。

夕阳无限美,草原的日落气势磅礴,太阳穿过薄薄的云层,如鸡血一样腥红,天空中的云丝被照得七彩斑斓,晚霞孩子般任性地占据了大半个天边,肆意泼洒着那种美丽极致的红彤彤的颜色。青格勒登上矮树,头枕在两树杈中间的帐篷边,脚蹬在树干上怀里抱着枪,扯穹庐为华盖,铺山川做枕席。一路上走得还算顺利,找到水源和食物行程大约50余里,又做了一个较为舒适合理的鸟窝,对自己的生存能力充满信心。班内其它战士们此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呢?额尔墩图、王继军、朱利兴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另外3名老兵经历过类似的生存,虽然有点什么都不再乎,相信他们会在同新战士参加同样距离的训练,决不会甘心落后。最担心的要数新近队里任命的副班长李申灵和大个子新兵王志宏了。李申灵头脑反应快,理论能力较强,军事、业务能力较为一般,青格勒在培训他们这批新兵的时候就一直不太喜欢他,书生气十足,班内有一点风吹草动,指导员、队长马上就能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举止言谈仿佛受到监视,更不用说什么隐私了。前天晚饭后的空闲,青格勒与战士们谈心,沟通战士们对此次生存训练所存在的心里障碍,李申灵在一旁大说特说:“每日都像一只上满发条的闹钟,没有一点自由,这下可好了,扔在300余里的野外,愿干啥干啥”!青格勒毫不客气,当着全班战士的面说:“李申灵,你现在是副班长了,你要时刻注意检点你自己的言论”。“班长我也没说什么,我只不过就是想让战士们放松一下”。自从副班长伟民牺牲以来,青格勒明显感觉班内的日常闲杂事务越来越多。原来班内的日常事务、思想政治工作,伟民做得如同春雨润物细无声,一切都井然有条,伟民的人品厚道朴实,个性聪慧从不张扬,军事业务出类拔萃,比自己一点也不逊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和纯粹地道的蒙古族方言,赢得了队领导和所有战士们的喜欢和尊重。队长、指导员准备提拔李申灵同志担任代理副班长时,曾经征求过青格勒的意见,青格勒一点也不喜欢李申灵,好高骛远、哗众取宠、投机钻营,阴阳怪气,煽风点火,有时爱扮个酷,甚至有点玩世不恭。军事业务、实战成绩平平。缺乏军人之刚毅,雷厉风行。不说真心话,干不明白事等一大堆的毛病。青格勒还是表态,既然领导们同意了,他也只能保留意见,无条件服从了。还有大家都叫傻大个的王志宏,人品较为厚重,就是干啥事也不动脑筋,干什么事也随随便便,从来没有自己的主张,平时一日生活秩序,总是丢三拉四。新兵连时一次紧急集合,穿着衬衣秋裤,背着背包,提着枪就站在排首,一班的排头兵不论军队建制多大,顶半个指挥员的主心骨,成为别的班长拿青格勒开涮的笑料。但青格勒一直都关心他的每一个进步,哎!也不知道他们现在都怎样了。

生命交替着白天夜晚,白天的旅程,充满艰辛,在奔波的路途中疲惫的时候,夜会让人放松,积蓄能量,超然还真。阿妈慈祥的笑容,端着刚刚煮沸散发着浓香的奶茶,亲吻着儿子的额头。阿爸驾着车,叫着儿子的名字,向他狂奔。队长在灯火通明的作战室指点着沙盘,神情严峻,王志宏跛着一瘸一拐的腿,大叫“班长救命”。

23:40分。青格勒浑身抽搐地一抖,瞬间惊醒过来,他机警地扫了一下四周,大地一片寂静,他用双手捂位太阳穴,努力让自己走出梦境。他抓住树杆,跳下树,迅速打好背包,背好水壶挎包和小锹,开始夜行。

夜行,在野外生存训练过程中极为重要。夜间步伐轻快,思路敏捷,是缩短目标距离,避免睡在野外遭受凶猛野生动物突袭的最有效方式。难度在于倒时差,白日寻找水和食物较为容易,休养充足,夜间集中精力一路狂奔。

青格勒新兵时,晚上紧急集合频率较高,有时一两次,有时七、八次,最多一个晚上多达13次,大多数新兵都有“恐哨症”。那日,副队长宣布新兵下连队日期推迟到春节后,战士们有点摸不清头脑,是训练没有达到标准,还是要增加一些技术难度,有好多新兵流下了眼泪,是艰辛、是屈辱?几名培训新兵的老班长,情绪烦躁,极为惹眼。其中有青格勒的班长——刘勇。一米九零的大个头,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一张娃娃脸,举止洒脱,言语风趣、幽默,喜怒形于色。先组织几名班长到队领导那里请愿,无果。回来后对班内战士瞪大眼睛审视一番,“就不信训练不出几个好料”。那日晚走廊里的紧急集合哨声一夜不断,那副半新不旧的弹簧门,吱呀、吱呀,叫了整整一个晚上。一晚上十三次紧急集合,新战士们的眼神充满疑惑,不像是锻炼战备能力,倒有点像在整理谁。还有每周一次夜间急行军,一次青格勒没有来得及穿袜子(洗湿未干),10公里的环城跑,大头翻毛皮鞋把脚后脖生生磨下两块大拇指甲大的肉皮,一瘸一拐,钻心疼痛,流了好多的血。倒时差,站夜间1小时的流动哨,基本上习以为常。

夜间的方位判断极为重要,不能盲目冒进,可利用北极星判断方向,也可以利用地形、地貌、树木枝叶繁茂、树杆光滑程度,树桩年轮判断方位。而现在北斗星清晰可见,结合指南针所指方向,应该不会存在什么问题。夜,寂静而漫长,月亮银镜一样挂在天空,望一望袅袅伸展的路途,听着脚下沙沙的脚步,品味着孤独与艰辛。

凌晨3:20分。爬过几架大坡后,草渐渐稀少,一座参差不齐的大山挡在面前,黑色的峰峦一字排开。青格勒在山前一块巨石上做了简单休整,一边喝水,一边取出地图,微弱的手电光下,他找不出标有此山的地名,会不会是走错了呢?他反复核对了北极星及指南针所指的方向,没有发现什么疑点,他认定这座山不会太大,天亮前就会到达山的那边。

呼吸越来越沉重,气压也在降低,心率加快,步履蹒跚。清冷的风一抹高过一抹,如浪推岸,直贯耳膜,感到无限的凉意。月亮在清风中愈见清晰,天空猛地旷野了许多。头上的汗水从脸颊滑落,行径冰凉。几次失重下滑,但又顽强地站起前行。无名山的石质一点也不坚硬,土质也较为稀疏,且严重风化,每前进一步,身后碎石尘沙一股脑地下滑,回过头看一看身后,渐暗的山体陡峭,坡度延伸看不见底,小心地寻找每一处可落脚的位置,石尖、缝隙,喘着粗气,步伐沉重,艰难地攀登,他一再告诫自己,必须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人生在世,承受任何磨难都绝不是毫无意义的,资本的积累是一种,吃苦受难同样是一种积累,甚至是重要的积累,这种积累有着更深刻的意义。

山顶较为平缓,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杂乱和山石林立。独自站在高山之巅,开始体会生存的意义,山石是筋骨,缓顶是脸,有风吹雨打的痕迹,有岁月的沧桑,坚守着忠贞不渝的信念。

青格勒跌跌撞撞走下山来,一夜的长途跋涉,黄绿色的迷彩服紧贴在身上,分不清是体汗还是夜间的露水,咽喉干涩,饥肠如鼓,两腿酸痛,仿佛灌了铅似的。山与坡交汇处,一座碎石杂草堆起的土山上,竖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李陵碑”。青格勒头皮发紧,心里一亮,颇感意外,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摘下挂有仿装网的钢盔,庄重地向墓碑深深地三鞠躬,完全出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心境。李陵是汉代名将李广的嫡孙,王昌龄的那首《出塞》“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城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就是歌颂他爷爷李广的。李陵其人不足挂齿,但他一生及死后却牵涉到众多历史名人。据史书记载,汉武帝刘彻期间,担任骑都尉的李陵率五千人马与北方匈奴打仗,结果被单于率领的三万骑兵团团困住,尽管李陵和他的士兵们奋勇战斗,杀了五六千匈奴骑兵,终被擒投降。李陵的人品和战略、战术上存在许多问题,直至投降,在中国历史上没有人去深入探究。李陵投降后,朝野上下一片混动,纷纷谴责李陵不该贪生怕死,当汉武帝问及司马迁的看法时,司马迁凭着对李陵的了解,认为李陵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带着步兵五千深入大漠腹地,与几万人作战,实属不易,李陵不肯马上去死,准有他的道理,他一定还想将功赎过。司马迁与李陵并没有私交,只是自己怎么想的实话实说。汉武帝却认为司马迁在为李陵开脱罪责,以对抗朝廷的罪名将司马迁下了大狱,施以最残酷、最难堪的“宫刑”。“诟莫大于宫刑!刑余之人无所比数”(没有比宫刑更丢脸的了)。心中的痛苦远远超过肉体的痛苦,不男不女,活着太难了,一死可解百愁。但他想起孙子酷刑后写《兵法》,屈原忍辱困境写《离骚》,终于以坚强的隐忍精神活下来,将难堪、耻辱、愤怒、凝聚笔端,“宜守不移之志,以成大可之功”,把黄帝至汉武帝太史二年(公元前95年),这段历史写成了千古不朽闻名于世的《史记》。

青格勒顾不得一路旅途劳顿,用工兵小锹将墓碑四周平整一番,拔了一把荒草将墓碑上的尘埃清扫的干干净净。静静地坐在碑前,闭上眼睛,耳边一片杀声,铁马金戈,一杆大旗上面斗大的一个“杨”,大宋名将杨业终因失去接应全部士兵净死沙场、被围、大绑,行至碑前,猛地甩掉头盔一头撞在李陵碑上。火焰的灵魂已经熄灭,辉煌的荣耀千古流芳,有朝一日,你将不再孤独与悲怆,照亮旌旗、鼙鼓,一片刀光剑影。

纵观中国古代历代封建统制,就朝代而言,青格勒认为宋代的皇帝几乎没有一位能够让人尊重,包括宋太祖,政治黑暗、腐败、战乱不断、内外交困,几乎所有的帝王荒淫昏庸。一方面是宋太祖推行“以文抑武”,他认为“兵强则逐帅,帅强则叛上,杯酒释兵权”,不重用武将。解除禁军首领和藩镇的兵权,派文官管理州郡,加强中央集权的统治。“重文轻武”,偏重防内的政策对宋积弱局面形成前所未有的影响。另一方面,奸臣当道,君昏臣奸、误国误民。奸佞之臣,每个朝代都有,乃封建专制的产物,不足为怪,但宋奸臣之多,让人诈舌。蔡京、高俅、潘仁美,王钦、童贯、梁师成,秦桧、王黹浦、杨戬、李彦、朱湎数不胜数。一代名将杨业就是其中的牺牲品。

日出三竿,青格勒竭力收缩自己的思绪,太阳如一轮火盘亮得刺眼,被汗水和露水浸湿的迷彩衣裤已被晒干发硬。涂满油彩的脸在经历一天的日晒风吹和汗水的洗礼后,干裂、紧绷、火辣辣地疼,他知道油彩阻碍了皮肤正常代谢,加之强壮男人雄性荷尔蒙分泌,脸上的青春痘发育受到外界压力,皮肤很容易被感染,产生刺痛,自己身上的潇洒飘逸的神采已经荡然无存。

懒懒散散,边走边停,摇摇摆摆地挪动着脚步,茫然地看着一望无际的荒野,四周竟然比他的目光还要茫然。四下里静悄悄的,依稀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种无言的寂寞,在他心中无限制地膨胀、扩张,仿佛要吞噬整个身心。

他一再告诫自己要振作精神,抓紧时间寻找食物和水,及时整休,这种状态会影响自己的身心,无异于内耗。但这一望无际的荒原寻找食物和水,是多么的不易,杂草稀稀拉拉,偶尔见一两棵生命即将枯萎的胡杨,与自己擦肩而过,一棵棵像跋涉已久的苦行僧。百里的草原绵延的大山,今日要面对的一定是戈壁和一望无际的荒漠,还有擦边的原始森林。他想起老兵于海在一次夜间巡逻时对自己讲述他所经历的一次野外生存路线,和自己现在所走的路线几乎一模一样。于海说他在戈壁和沙漠中走了一天一夜,几乎没有找到一点食物和水,回去时严重脱水、发烧,休整了近一个星期。青格勒当时觉得似乎有点夸张,一天一晚就是不吃不喝还不走百十余里。只要能坚持走出这戈壁大漠,明日一天就会进入乡镇、村庄,自己就会以优异的成绩完成此次生存训练。

12:00整。青格勒在一处低洼的避风小沟,渗积了一碗浑浊的水,他扬起脖子喝光了水壶里仅剩的一点水,找了几根枯树枝和半干不湿的杂草,将一路上猎挖的蝗虫、蚱蜢、野菜和几棵野蘑一起煮在饭盒中。陈毅老总那首“饥肠响如鼓,粮食封锁已三月,野菜和水煮……”,他真的有点体味到了革命老前辈艰辛的感觉。煮熟后,闭着眼睛嚼咽下肚,苦味、腥味,参杂在一起,最后连那墨绿色的汤也一起灌下。整个食道包括口腔,痛苦地抽搐着,他拿出一匝压缩饼干,三个、二个一齐往嘴里塞,饼干粉渣顺着嘴角纷纷扬扬下落,顿觉有几滴眼泪掉在拿在手里的饼干上,迷彩袖子擦干眼泪,四下看了看,又觉得自己太好笑了,过了这个冬天就二十一岁了,当班长已有两年半的历史了,还掉眼泪,要是让班内的战士看到了,一定会让他们小瞧的。

食道和肠子得到了稍微的缓和,青格勒就开始对所配充食物的观点有点想法。压缩饼干口味单调,难以下咽,那都是上甘岭时候的食品了,甚至连二万五千里长征时的青稞面、炒米都不如。脱水米饭、脱水面条(就是现在的方便面)、午餐肉丁罐头、荤炒什锦罐头、酱爆肉丁罐头,味道、配带方便合理,可指导员硬是以体味长征,回忆革命军队过去艰辛为由,将已从边防连队调拨的午餐肉丁罐头取消,虽然青格勒及众老兵当时没有提出异议,但有什么必要吗?

前边就是真正的沙漠了。天空朗朗,漠海苍苍,沙面平滑光洁得如同一匹巨大的黄绸缎,逶迤的曲线像潮水般的柔和。走进沙漠,才发现它决不如远眺时那般坦荡,无数的起伏波澜,有简洁如几何图案的沙山,有繁复若星外生命留下的印痕,忽而沙迹蜿蜒,如走动龙蛇,忽而沙鸣震荡,长歌如哭。沙砾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与热量,让人感到头晕、燥热,炙阳晒得后背着火般痛疼,黄沙烫得灼人,他感觉自己像是片被烧烤的鱼上下被煎。口好干,舌头肿胀,喉咙像要喷出火似地干裂。

位不在尊,忧国则名。年不在高有志则灵。投身军旅,更显豪情。军政素质硬,尊严释和平。谈笑有战友,往来多叮咛。可以慰平生,建功名。无违纪之烦恼,惟英模伴我行。武艺练得精,才称合格兵。本人云:志在军营。青格勒努力回味一些古铭今用,他认为当兵的过程应该是一个人磨练意志、品格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艰难的经历是人生命过程中一道不可缺少的风景,生命总在挫折和磨难中茁壮,思想总在徘徊和失意中成熟,意志总在残酷和无情中坚强。在孤独困境中沉淀出智慧就是战胜,在孤独困境中产生充实就是超越,痛苦、悲伤不是坐标,翻逾孤独,跨跃苦难,你将一生受用。

四野一片烘热,沙漠的起伏度明显增大,漫天遍野的黄沙,混混沌沌,一切生命的踪影已完全绝迹。汗流浃背,高腰解放鞋里的脚烫得生疼,他将毛巾撕成两块叠好垫入鞋底,以减轻脚的灼热度。

恍惚间他看到前方很远处飘渺升腾着一座美丽的宫殿,宫殿的窗口处坐着一位长发少女,一头如缎的黑发,飘飘然然地向他走来,亚麻衫前胸被暖风吹袭着,突出细致的五官,婀娜多姿的身段,全身散发前静谧的贵族风范。他想揉揉迷惘的眼睛,看得更清晰些,可揉完眼后,眼前却是望不尽的黄沙。这难道就是人们所说的海市蜃楼?一个人孤独地走在沙漠中,脑子里常常会一片空白,产生一些奇特的幻觉?

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困境呢?谁能帮一把呢?哪怕是一点的精神安慰,他想到了那首军营民谣:

我的老班长,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的老班长,你会不会还想起我/好久没有收到你的信,我时常还会想念你/你说你喜欢听我弹吉它,唱着我们军营的歌//我的老班长,我一直记得你的话/我的老班长,谢谢你给了我坚强//天黑我已不会再怕/再苦也不会掉眼泪/我已经炼成真正的男子汉,如今也当上班长啦………

人体中蕴藏着令人惊奇的能量,逆境求生需要良好的心里素质,身体承受力、足够的知识、乐观豁达和勇于同困难做斗争的意志,来增强自信心,驱除恐惧感,每向前迈一步,你将远离困境一步,这是人一生的金钥匙,好好珍藏吧!

17:30分。人们说,到了京城才知道权小,到了特区才知道钱少。在茫茫沙海,浩荡的草原,你一定会最先觉得,你以前走过的路都太近、太少。这是一次残酷的极限挑战,没有水、没有食物、一天一夜,一路长途奔袭,孤独、寂寞、烈日、大漠,让人感知什么叫“遥远”,什么是“永无尽头”。

阳光渐渐地失去了它喷薄的热力,青格勒踏着自己被拉得斜长的影子,摇摇晃晃,艰难地前行,无心回头欣赏大漠落日和那死一般宁静的黄昏,他思维浑沌,大脑仿佛要停止工作,头耷拉着,嘴干裂的泛起两排白皮,身上满是尘土。天渐渐暗了下来,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忽然,他看到一段浓重的黑色由西向东延伸,明显高出地面,难到是一天都没有变样的地平面走到了尽头,该换个走法了。管他是山、还是树,或者是什么都行。青格勒酸软的脚飘飘地跑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一大片稀稀拉拉的原始森林由西北横亘东南,老兵于海的话又一次得以验证,青格勒手脚并用爬上一处地势较高的大树下,气喘如牛,托着弯裂不平的树杆,慢慢地靠在树上,顺着树滑在地上。他以一种走出死亡之地的心态,暗自庆幸,渡过旅途艰难之后,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他脱下高腰军鞋,扯出两块裹着沙土的毛巾,伸直腿,让腿和脚得以充分休养。要是有盆热水能烫一下脚,那该有多舒服啊!他看到两只脚的大拇指已脱离了束缚,从绿色的袜子伸出头,脉搏从腿至脚轰轰狂跳。将已经紧了三次的武装带从腰间解下,把背在后背的行李和帐篷从两肩卸下,垫在后背靠着树,抱着枪再也没有力气动弹了,全身仿佛被掏空了,过渡的疲劳迫使他浑浑噩噩一会儿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23:40分。沙漠与树的交界处是蚊虫繁殖活动猖獗的地带,饥肠绞得人心痛,青格勒不知是被蚊虫叮咬疼痛难忍,还是饿醒的,他感到脖子、手、脚处奇痒难耐,叮咬处有的连成一片,这里的蚊子也欺生。记得青格勒刚刚到部队时被排灌区附近的蚊子叮得鼻青脸肿,尤其是晨训队列时,踢着正步鼻尖落了两只接近苍蝇大小的蚊子,但又不敢用手去打,能清楚地看到蚊子由苍白渐渐抽血至红润,那是一种何等的伤痛折磨,新战士们叫苦连天。还是老兵于海在仲夏日落的空闲脱光上衣,站在水房门口的蚊帘处,密密麻麻的蚊子一拥而上,只见老兵于海两臂弯举,一个标准健美动作,所有的蚊子吸饱血后,振翅欲飞,但长长的嘴管随着老兵于海肌肉紧绷,只能被活活憋死,直至翅膀停止振动。所有的新兵都看得惊呆了,于海就是勇敢的化身,崇拜至极。部队所在地蚊子之多,就这么说吧!夏日黄昏能遮住太阳的光芒,上厕所一趟下来,屁股蛋能被叮十几个大包。于海的壮举,让新兵们感受到战胜困难的力量,后来逐渐就适应了,也感觉不到那么恐惧了。

一边抓挠被蚊子叮后留下的包,一边嚼着那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一边使劲摇着军用水壶里的浊水,一边想着老兵于海那惨烈的壮举,那情形有点像上甘岭时八连连长张德发般的悲壮。胡乱吃了一顿,整理行装又开始继续前行。

顺着茂密的森林边缘沿着北极星和指南针所指的方向一路东南。此时的青格勒仿佛还没有走出那个烦躁、劳乏的下午,嘴上起了一只大水泡,口干舌燥,经过短暂休息,体力有所恢复,只是饥饿难耐,他什么也不愿意想,迷迷瞪瞪,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顺着森林边缘小道悻悻地走着。

大约走了10余里的路程,他忽然看到一对油绿绿的小灯笼在不远处的树林中正慢慢向路边游弋。青格勒迅速以卧姿装子弹姿势爬在地上仔细观察,一只个头高大的动物,体格健壮,那样子像市公安局刑警队的德国黑背,迈着轻飘飘的步子,拖着挺直的尾巴。“狼”青格勒差点叫出声,他顿觉头皮发怵,头发开始直立,又有两对小灯笼出现在青格勒视野,体态较前面那只要小一些,匆匆忙忙,漫无目标。狼平时是独处的,只有到了寒冷的冬季才集合成群,估计是一只母狼和两只狼崽。母狼借着林影,沿着树边渐渐向青格勒卧处缓缓推进,四条腿开始警觉起来,缩着头,一只爪子微微上扬。后边两只小狼前后追逐着与大狼汇集一处,在距青格勒20余米处慢慢散开,母狼居中,小狼左右各一,一字排开。青格勒借着月光看清了它们尖尖的耳朵,大而阴冷狡黠的眼睛和张开的大嘴,贪婪的血舌和泛着寒光的狼牙,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有点毛骨悚然。

嗷—嗷,几声尖厉的嚎叫,青格勒“哗啦”拉动了枪栓,三只狼头向下低沉,猫腰向两侧纵身一窜,一只小狼调头向后跑了几步。原来狼也是相当机警的,也存在畏惧心里。青格勒小心翼翼地拉开枪刺,一道寒光闪过。三只狼又是一阵缓缓的挪动,随后又稳稳地坐在地上,低着头,挺直上身,时而吐一吐舌头,沉着地盯着青格勒,看不出有什么“狼子野心”,双方进入了僵持状态,开始对峙。

这突如其来的凶猛野兽差点把他给吓懵了,子弹上膛,挺起枪刺后,心态渐渐平稳下来,不就是三只狼吗?不值得大惊小怪,但也不能掉意轻心。

三匹狼犹犹豫豫、迂迂回回、,进进退退,三颗狼头凑近分开,又凑近,向左几步、向右几步,让青格勒摸索不着头脑。

大草原长大的青格勒,虽然小的时候没有见过狼,但许许多多关于狼的故事,几乎是苏木牧民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话题,狼的阴险、狡诈、残忍让人听得毛骨悚然。狼是和人类很接近的动物,狼的复杂性决不亚于人的复杂性,狼有残忍的一面,也有温情的一面,狼贪婪成性,但对待配偶和子女却又极富牺牲精神。狼群内部既团结又斗争,相互倾轧又相互利用。但更多的是狼被视为嗜血成性,邪恶、狡猾、凶残、歹毒的恶魔。青格勒听阿爸讲过,爷爷的弟弟在一次放牧过程中遇上了两只恶狼,经过一番生与死的较量,二爷爷被抓咬成重伤,两只狼也被二爷爷的马鞭抽得血肉横飞,二爷爷骑马回来时一头扎在门口,众人得知后立即赶往出事现场,老远就看见地上的草零乱不堪,散落一大片,很明显是人狼搏斗后留下的残迹和斑斑点点的血迹,叁只羊倒在不远处,被狼吸尽了血。二爷爷在家族中不能算勇猛善斗,似乎缺乏蒙古民族特有的那种剽悍,摔跤、骑马、射箭族人三项无一次问顶。那次与狼搏斗受伤回来后,夜里经常从噩梦中惊醒,第二年秋后悻悻地死去。青格勒在族人中属于强壮、威猛,头脑聪慧身手敏捷,擒拿格斗样样精通,加之三年过硬的军事理论知识熏陶,更何况现在有枪和三发子弹以及开了刃的警用匕首,谁怕谁呢?

一只狼崽开始沉不住气了,颈毛乍挲,跃跃欲试,说是狼崽,实际上也要比普通的狗大一些。母狼也开始逡巡迂回,逾来逾近,看来是想较量一番。青格勒也认为不试试软硬,真正交一回手,见个高低,狼们是不会轻易歇心,频频搔扰,长期对峙的。

青格勒右脚前蹬,前腿稍弓,以拼刺刀架势站稳。三只狼头颈高昂,抖着脖子上的狼毛,乍开比铁桶还要粗,呲着锯齿般参差不齐,长短不一的牙冲了过来。三只狼在冲到青格勒面前三米远的地方并没有一跃而上,一定是被青格勒无畏的架势镇住了,在接近青格勒刺刀范围的一瞬间,分别从左右向外窜开,其中一只小狼根本就没上,弓着腰等候时机。青格勒挺枪一刺,小狼嗷的一声调头回窜。此刻的青格勒从瞬间的变故中心里更加自信,要是他一扣扳机,那只小狼一定会栽倒在自己脚下,但他还是很快打消了这一念头,第一回合以青格勒获胜告终。

在诸多训练科目中,青格勒最擅长的就是实弹射击,蒙古民族是一个能骑善射的民族,不知你到过美丽的鄂尔多斯高原成吉思汗陵没有,大汗使过的那张雕花的铁弓足有两米开外。青格勒从小骑在马背上瞄准射箭,长大参军后静卧射击一样出色。共参加射击比赛10余回,两回以五发五中的好成绩摘取桂冠,其余八回均在四十六、七环之间浮动。想想刚才要是一扣扳机,打狼头,会叫它脑浆倾地,打狼肚定会叫它肠肚翻飞。只是觉得这几只狼实在不堪一击,才不忍下手。嗷,又是一声凄厉的嚎叫,打破了夜幕短暂的宁静,青格勒决定主动出击,挺枪直追刚刚聚在一起的狼群,欲迅速摆脱狼的纠缠,狼被泛着寒光的枪刺和穷追不舍、步步紧逼的威猛气势震慑了,左刺杀、右刺杀,狼粗壮的身躯仿佛变得绵软,一只只像被放了气的球瘪了气,意志开始崩溃。青格勒向前面大狼一个挺刺,虚晃一枪,急转身向右侧跃出两米开外,一道寒光,刺刀尖直指右侧的一只幼狼,一个杨家回马枪,本来这一枪肯定会将幼狼刺翻在地,可就在刺刀尖触及狼的左胯的瞬间,青格勒急收住手,三只狼同时做出了极其愚蠢可笑的动作,拖着尾巴哈着腰逃进树林。

退出子弹,还原弹仓,将枪托支在地上,擦了一下刚才乱刺惊吓所出的汗,他觉得刚才这场游戏既惊险刺激又好玩,淡忘了两天来的孤独与辛酸。

凌晨3点20分。没有做体能上的调整,他认为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根据夜光表指南针所指示方向,他还是觉得树林间夜行不易分辩方向,还存在着种种危险,又不好施展拳脚,所以还是决定离树林保持百米左右的距离。野地坡度不高,可以看清来自各方面的威胁,以备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进入防备搏杀状态。

他常以自己一班班长为荣,胸怀坦荡,勤奋好学,博览群书,正所谓“德才兼备、品学兼优”。是按照江总书记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障有力的现代化军队要求的忠实实践者。他的短诗《我是一班班长》在市报上刊登,原文如下:《我是一班班长》

有人说我过分苛刻,说我冷竣的有点不近人情/可是我是一班班长,是全中队人争相看齐的排头兵/对每一个熊包软蛋失误的原谅/都是对未来战争流血牺牲的放纵//尽管每一次发火后,我都后悔/看到战士掉泪,我也心疼/可为了一班至高无尚的荣誉,我必须制止每个士兵的脚迈出条令//我是一班班长,我统帅一班猛虎一样娇健的士兵/统帅十双灵敏的耳朵/统帅十双锐利的眼神/统帅十颗勇敢的心灵//我的每一道口令,都能溅起回声/像甩在山石上的迅雷,迸出道道火星//现实与梦想,我却选择了体会/热血男儿,无怨无悔/把青春塑造成一座纪念碑。

一串黑影沿着树林边迅速向青格勒靠近,就在他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和为班组、种族荣誉兴奋得意之际,更大的困境又突如其来地降临了。人总保持思想深刻的同时,无法预料会突然发生什么样的遭遇,他顿觉欣喜之余还应该注意点什么。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间,一匹冲在最前面,体态更加强健的狼对他发起了闪电般的攻击,此时淡淡的月光下一片寂静,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月儿无动于衷地面对着眼前的一切,只有时间在无声地飞越这个空间。两只厚重的狼爪伴随着冷冷的劲风搭在他背后的背包上,一股咸咸的血腥味夹杂着哺乳类动物特有的臊臭味顺着耳际传入他的鼻腔。他深知人类最软弱的是颈部,一回头脖子就会无遮挡地暴露在野兽的獠牙之前,野兽会像揪橡皮筋一样把你的喉管扯断,刚刚摆脱险境,其实顷刻间正陷入了更大的危险困境。青格勒来不及做出更多的思维,上身带着头部向前一倾,“吱”清脆的撕破布匹的声音,他顿觉背包带紧勒双肩,又迅速松开,让他闪了一个趔趄。他顾不得调整姿势,端枪向后一个横扫,势大力沉,一片寒光闪过,狼只是轻轻地一跃,敏捷地躲开了。青格勒看到十几只狼如同离弦之箭正向自己射来,来势迅猛,有着狂热的战斗氛围。

嗷,一声短促响亮而又尖利的嚎叫划破了夜的宁静,一场人与狼的战争开始了。

青格勒看清了那只健壮的狼渐渐退在远处,开始调兵遣将,十几只狼将他团团围住,他被群狼布阵眼瞭乱的跳跃窜动弄迷糊了。不,青格勒呀青格勒,应该彻底清醒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他端着枪,敏捷地前后左右调整方向,观察着狼群的一举一动,五只大狼、三只小狼伸着长长的舌头,不知是追赶时的疲乏,还是嗅觉到时了食物的气味,前腿低俯,弓着腰,随时可能以闪电般的速度发起攻击。先前出击又退在圈外的壮狼与他遥遥相对,那是一匹营养良好,体力充沛,个头高大,威风凛凛有着王者风范的狼,体面地对他的一举一动进行周密的审视。青格勒面对九只群狼,看不出它们有多么的饥饿,但个个目露凶光,甚至带着些愤怒。

嗷--嗷,又是两声凄厉的嚎叫,狼群又开始骚动起来,扬着头,高一声,低一声,朝天齐嚎。

青格勒被狼的叫声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但他认为,在这儿硬斗是不行的,现在得赶紧突出狼的包围。他拉上枪栓,狼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对准靠上边的两只小狼的空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挺枪刺去,那只小狼还是有点畏于青格勒的威猛,极不情愿地让开一条道,任青格勒突出包围圈,后边的狼蹭蹭跃起,向青格勒扑去。消防业务训练以跑为主,速度是消防技术的基础,更何况现在后面有穷凶极恶的狼追着。他感觉到耳边生风,冲上一个地势较高的土坡后,狼群随其后紧追上来,那只最大的狼紧紧地逼在青格勒身后,一只粗壮的毛绒绒的狼爪冲着他的脖子抓了过来,青格勒要想回身,已经来不及了,他一侧身,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操左手顺势抓住狼爪,转身照着狼的肚子一记抓腕踢裆。经过刚才一阵急速奔跑,体力消耗较大,这一脚虽然踢在狼的肚子上,但狼只是稍微一颤,另一只爪子随即狠狠地砸向青格勒头戴的钢盔上,“嚓”尖利的爪子顺着头盔滑落到他的肩上,将青格勒砸了一个趔趄,青格勒左手一带狼的爪子,倒地抬脚一个摔跤式“兔子蹬鹰”这是一招能置对手于死地的狠毒招数,将狼连拉带踢从自己头顶踢出一丈有余,这一脚正好踢在狼的后胯裆部,青格勒的脚接触到两颗硬硬的东西,大狼像被高压电流击中似的,浑身痉孪,惨烈地嚎叫一声,挣扎了几下才勉强站起。自己也摔得不轻,就在他转身站起准备直刺壮狼的同时,狼群赶到,壮狼跛着后腰匆忙躲进狼群。

青格勒觉得自己的两条腿仿佛不听自己使唤了,站在坡顶,眼前弥漫着刚刚搏斗后飞扬的沙尘,心情从未有过的悲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端着枪,后背被狼抓破的背包布随风扯动,如插着一面小旗,忽忽拉拉地抖动。狼群从一阵烦躁不安的低鸣中,日日呜呜地做鬼叫,零零散散没有了阵型。那只受伤的狼躲藏在群狼的后边一副猥琐之相,有点惊讶地盯着青格勒。

一般按规定野外生存只能配发一发子弹,但队长程志军在军械员配发完子弹后,又代青格勒领了两发,可见队长对青格勒格外关心信任。他当时也没有感到那两发子弹会对自己有什么作用,现在想来,要是申请再领两发那该有多好啊!反正没派上用场的话是要交回的。前面嚎叫的最凶的狼,青格勒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初次遇到的那只狼?青格勒对它倍感仇恨,要不是那一枪手下留情,刺死小狼,然后开枪打死它和另一只小狼,自己决不会是眼下这种处境,都是心软惹的祸。这群狼一定是它领来的,它会不会是狼王的妻子呢?狼后?那两只小狼一定是狼王的孩子,很有可能,现在狼王受了伤,它又嚎叫的最欢,应该对它重点盯防,警惕它的一举一动。

肚子饥哩咕噜乱叫,嗓子一个劲地冒烟,狼也低沉地鸣叫,青格勒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无奈,渐渐地开始了恐惧。

曾经无数次把自己想象成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在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就像他的祖先成吉思汗般勇猛,敢闯刀山火海,但此时他却不止地想象着如何冲入狼群与狼做最后的搏斗,或者是狼群冲上来时,如何一枪刺死一只,看着它们一个个痛苦地死去。死亡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极为恐怖的,多么好的青春年华啊!二十岁对于多少同龄人来说,是无尚的幸福时光,可能在大学里成为莘莘学子,戴着名牌大学的校徽,也可能你已经参加工作,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或是身处机床轰鸣的工厂,也有可能你已经是一位小老板,提着密码箱,整日飞来飞去洽谈生意。

必须振作,现在不能有任何一点的闪失,青格勒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中挺着、熬着。脊背上冷汗争先恐后地穿透内衣散发出来,剧烈的心跳简直快要冲破胸膛,大脑急速旋转想着对付狼的办法。他感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弱,心脏开始衰竭,这是要命的,如果被狼群看出一顶点破绽,以死相拼,后果不堪设想。

机警的狼群也仿佛观察到了青格勒的细微变化,又开始骚动起来,那只母狼用光洁的毛皮,蹭蹭这只,吻吻那只,用舌头舔着狼王的爪子,好像在做动员工作,时而发出低沉的鸣叫,仿佛受了天大的委曲,那样子极为丑陋,让青格勒极为反感。

右手困极了,将枪交给左手,他拨出那只绑在裤腿上的警用匕首,索性坐在地上。狼群又是一番骚动,那只母狼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满是兴奋与狂热,轻轻地抖动的毛也竖了起来,四爪趴开,脊梁下凹。臀部和脑袋高高翘起,伸直腰,发出一声响亮的嗥叫,显得激动而无奈。这一连串的动作让青格勒吃惊不小,直至目睹了这一切,心里压着的石头才总算落了地。狼群还是并不急于进攻,看来狼王伤得不轻,它伸着血红的长舌牙齿泛着冷光,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几只大狼立着上身,耸动着尖小而挺立的耳朵,右爪始终微蜷,爪心向外上扬,青格勒甚至能看清它们尖利的爪锋。据说所有的狼在跑动时都是用三只脚着地,右前爪不与地面发生磨擦,防止磨秃而留其爪锋,用来掏其它动物心脏、抓脸、扯喉咙,当然也包括对付人类的相同脏器。刚才那一爪,要是被抓上了,恐怕这会儿已被狼群饮血尽肉剩下一堆白骨了。它们是哺乳动物,具有仅次于人的智慧,某些身体部位的功能甚至于比人类还要发达,与狼群周旋不仅需要物理意义上的力量,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较量,包括勇气、毅力和智慧。好男儿不能报效祖国,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至少也要见义勇为,牺牲了也值,但要是葬身狼腹,青格勒怎么也不甘心,他更加坚定了同群狼搏斗必须战而胜之的信心。他发现那只母狼带着一只小狼悲哀地离开,向一边走去,另一只较大的狼也向相反方向离开了狼群。他觉得这其中必定有诈,母狼为什么不把另一只小狼也带走呢?一定是绕到后方想来个三面夹击,这是连小孩子都能识破的伎俩。青格勒机警地起身,向远离树林的方向边走边退,坡度越来越陡,狼群小心翼翼地向他推进,退到几颗干枯的杂树丛边,他觉得不能再向后退了,再往后是星星点点的小树丛,狼会很容易藏在丛中,对他发起攻击的。青格勒插好匕首,折下几枝枯枝,这棵弯虬的枯树倒在地上,如蜷缩在地的盆雕,有碗口粗细。他一边注视着狼群,一边掏出打火机将枯枝点燃。狼是非常怕火的,狼的皮毛光滑干燥,见火就会燃烧。果然,狼群在距青格勒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那三只出走的狼也陆续归群。火势很快旺了起来,四周照得如同白昼,青格勒开始盼望火势再大一些,这是自从加入消防兵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他又从旁边枯丛中捡了几枝,投入火中,狼群面对熊熊烈火显得有点不知所措,通过火堆青格勒清楚地看到狼的眼球通红通红,红得像一盏盏的小灯,贼亮贼亮。他忽然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火花,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这是国足教练们经常挂在嘴上的那句,虽然那支伤透了无数球迷心的国家队老是把防守当作进攻。对,要主动出击。青格勒抓起一枝前端烧得通红的树枝一跃而起,跳过火堆奋力向狼群扔去。狼可能是怕火,紧紧地挤成一堆,烧红的树枝正中狼群,一只狼的毛“轰”地着了起来。狼群四散分离,自顾逃窜。他端着枪冲入狼群,狼跑得可真快,随着跑动烧了几下的火随着风势灭了,那只狼的后脊和尾巴的毛几乎烧个净光,青格勒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挺枪乱刺,狼群被冲散了。

青格勒仿佛杀红了眼,他真想杀几只,可每次刺刀总是离目标很近,但就是一枪也没有刺中,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分不清哪里是东是西,追出不知多远。“咚”一声沉闷的枪声划破了黎明前杂乱的拚杀,一声撕心裂肺的狼嚎,青格勒顺着声音望去,一高一矮两人端着枪,正在前方合围一只跛脚的狼,“咚”又是一声枪响,那只受伤的狼拐着腿没命地向远方逃窜。

狼群从青格勒的视野中渐渐消失了,他像一堆烂泥,没有了骨架,瘫倒在地上。两名持枪人小心翼翼地围了上来,他听不清两人说了些什么,恍恍惚惚中,他看清他们并无敌意,低着头对他投以惊讶的目光,之后架起他,青格勒紧紧地抓着枪,随他们走去。

方便面煮一袋吃一袋,连汤带面几口就吃光了,共煮了五次,直至没有了存货。青格勒抹了抹嘴,响响地打了一个饱嗝,真香啊!有点似朱元璋饥不择食时喝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通过对话,青格勒得知,一高一矮两人是两名森林防护员。他们说,这附近偶尔有狼出没,但从来没有听到如此之多的狼嚎了近一个晚上,他们也不敢出去。清晨天刚朦朦亮,看到上面出现火光,以为是森林着火了,才赶了上去,见证了青格勒追杀群狼的惊心动魄的场面,出手相助。他们还说了许多佩服青格勒如何勇猛之类的话题,青格勒也向两人表达了谢意,之后两人自顾出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青格勒躺在暖暖的土炕上,肚子饱得翻不过身,躺着仿佛有面丝游到食管附近,靠在凌乱的被褥上,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折腾了近一个小时,留了张条,匆匆上路。

接下来是近百里的田园村庄,随处可见淌水的清泉和乡村特有的汲水井,再加上填饱了肚皮,没有了后顾之忧,这一段走得极为顺利。沿途村庄里的人们走到哪,围到哪,叽叽喳喳,看猴似的。几个孩子紧紧跟随青格勒身边,看着这个行李被扯破,满脸尘埃和油彩混杂在一起,迷彩服脏乱不堪的解放军叔叔,青格勒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昂着头,警徽跃耀闪亮,步履匆匆,天黑之前到达了集合地。

几名战士跑出大老远来迎接青格勒,在军械员和指导员的监督下,验过了枪和子弹,青格勒靠在车箱一侧,几名记者有的拿话筒、有的肩扛摄像机、有的挂着长筒的照相机镜头,围住青格勒,闪光灯交错闪烁,青格勒神色凝重,他什么也不想说。队长程志军走过来,轻轻地和青格勒拥抱了一下,托着腮,直愣愣地盯着青格勒目光呆滞的脸,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哎,傻大个回来了”,青格勒扒开人群几步走向一瘸一拐的王志宏身边,王志宏一下子就扑到青格勒怀中,满噙着眼泪说“班长,是不是我又给班里拖后腿了?”,青格勒拍了下王志宏的后背说:“好样的,你为我们班争了光”。王志宏的眼泪流了下来,队医走过来,搀扶着王志宏到临时搭建的卫生棚接受治疗。青格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转过身,任泪水肆流。

随着第二、三野外生存分队的陆续归队,中队的日常工作又恢复了正常。干净整洁的营区,彩旗猎猎,“八一”军旗迎风招展,随时可以看到青格勒带领战士们训练的英姿。青格勒比从前更加稳健、成熟了。

关于那场人与狼的搏杀,他对任何人都没有提及。

十二月三十日,青格勒被市消防支队授予“上士”警衔,同日《金川日报》头版刊登了《护林员见证------消防兵夜战群狼》,所有的细节没有丝毫夸大。

本文已被编辑[文若书]于2006-12-6 18:00:30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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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悠然一生点评:

精于立意,富有弹性的文字,
活跃在作者如梭如雨的笔下,
精致的情节铺设灵活新颖,步步引人入胜,
使文章散发着绚丽般沁人的感人色彩,
与狼共舞,与狼共战,
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一场勇猛与懦弱的对抗,
那些在死神的手心跳舞“战士”,
我内心深深的动容。

悠然一生点评:

建议精华!

文若书点评:

一群向自己的身体和勇气挑战的年轻人,生命中时时迸发出美丽的火花。欢迎加入[[猪年心语]征文活动,并希望所有会员为新年和烟雨奉献上心灵中的文字之花。

文章评论共[28]个
悠然一生-评论

那些在死神的手心跳舞“战士”, 
我内心深深的动容。 
  【赛因阿吉 回复】:很荣幸进入精华,感谢编辑老师给予这么高的评价。 [2006-12-6 15:37:38]
  【悠然一生 回复】:别叫我老师,你太谦虚了! [2006-12-6 15:39:40]
  【赛因阿吉 回复】:平时爱好诗歌、散文,小说写得很少。我会努力的。 [2006-12-6 16:38:17]
  【悠然一生 回复】:嗯!期待更完美! [2006-12-6 18:37:17]
  【赛因阿吉 回复】:谢谢! [2006-12-7 9:13:58]at:2006年12月06日 中午12:14

风在先-评论

好一幅西部画卷。感动。
  【赛因阿吉 回复】:问候风先生好! [2006-12-6 15:34:38]at:2006年12月06日 中午1:32

西门独行-评论

较量!
  【赛因阿吉 回复】:西门先生,握一个! [2006-12-6 15:38:20]
  【西门独行 回复】:呵呵.握手了:)
文章很大气.欣赏了. [2006-12-6 15:41:03]
  【赛因阿吉 回复】:感觉很温暖。 [2006-12-6 16:35:49]at:2006年12月06日 中午2:05

赛因阿吉-评论

一桌蒙汉大餐,请编辑老师和朋友们品尝。at:2006年12月06日 下午3:07

文若书-评论

大草原壮美,大草原上的生活更壮美,大草原上的人,更更壮美!!!
  【文若书 回复】:此文可参加(猪年心语)征文,愿意么?若愿意,我给你修改,加上(猪年心语)字样的。 [2006-12-6 16:15:20]
  【赛因阿吉 回复】:好啊,(猪年心语)我喜欢。 [2006-12-6 16:34:25]
  【文若书 回复】:好啦,我就给你加上啦。 [2006-12-6 17:56:32]
  【悠然一生 回复】:我也要,文书! [2006-12-6 19:12:59]
  【赛因阿吉 回复】:一条洁白的哈达,献给你! [2006-12-7 9:16:32]at:2006年12月06日 下午4:13

麻辣村麻辣烫-评论

美丽的草原美丽的家````
  【赛因阿吉 回复】:欢迎你到草原上来,谢谢支持! [2006-12-7 9:12:20]at:2006年12月06日 下午6:54

一声叹息-评论

感人的小说,为这些伟大的战士们而感到骄傲!
  【赛因阿吉 回复】:  队 长:当 兵 的 说 了 就 算, 定 了 就 干。  班 长:冻 死 迎 风 站,  饿 死 不 说 没 吃 饭。  老 兵:少 说 话 威 性 高,多 吃 馒 头 身 体 好。  行 进 的 队 列 中 号 声 激 昂: 苦 不 苦,想 想 长 征 二 万 五,  累 不 累,学 学 雷 锋 董 荐 瑞。
  十 年 艰 辛 才 品 味, 这 号 子 是 槽, 我 始 终 是 槽 内 滚 动 的 轮。
[2006-12-7 9:02:17]
  【赛因阿吉 回复】:圣诞快乐! [2006-12-25 17:28:25]at:2006年12月06日 下午6:59

花落知多小-评论

美丽的战士,伟大的战士!
  【赛因阿吉 回复】:敬礼:所有的战士都向你举起右手。 [2006-12-7 8:47:55]
  【花落知多小 回复】::) [2006-12-7 9:34:04]
  【赛因阿吉 回复】:战士们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来。
你说:礼毕。
他们就放下来了。 [2006-12-7 10:23:17]
  【赛因阿吉 回复】:圣诞快乐! [2006-12-25 17:27:54]at:2006年12月06日 晚上8:28

暗香袭人-评论

欣赏了!!再学习下~~
  【赛因阿吉 回复】:秀儿:学习,不敢当啊,握一个! [2006-12-7 8:45:41]at:2006年12月06日 晚上10:51

铁马金戈-评论

与狼共舞乎?与死神共舞乎?
  【赛因阿吉 回复】:哈哈,谢谢关注! [2006-12-7 8:44:16]at:2006年12月07日 凌晨0:01

薄云残雪-评论

纪实性的好文字。
  【赛因阿吉 回复】:精英齐聚,荣幸万分! [2006-12-7 8:43:12]at:2006年12月07日 清晨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