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子侄走后，刷洗了碗筷，即去千米处的新华书店。小心意意地下了楼，多情的雨扑到脸上，凉丝丝的。不远处的山，被柔情万千的雨拥在怀里，显露着幸福之色。街头的雪松和万年青，被勤劳的雨擦净了蒙尘，闪着绿光。坑洼不平的水泥街面，积有无数个映着楼群行人的小水渚。车辆驶过，小水珠欢呼着扑向人的身上，开成小花朵朵。散步的人们或两手后背，或双手抱怀，贪婪地吸着馨香的雨气，缓步走着。与农行并肩的“梦芭啦”茶楼，泛起了迷离的光，把有闲人招揽。鳞次栉比的饭馆餐厅客少主多，店主看着街上的行人，有些悻意。

在墨香沁心的书店把《瓦尔登湖》从13页看到20页，想再看会儿，残腿却发出了强烈的抗议。叹口气把书放回到架上，抚摩一阵腿股，向门口走去。

细如丝发的雨，仍与风相拥跳着欢乐的舞，潇潇洒洒俊态飘逸。街上的行人，三轮车比之前更多了，人语车声嘈杂。火锅店飘出的撩鼻香味，唤醒食欲，肠胃巨响。昼睡夜动的城市睁开了眼，跳着时代舞，晃着怪脸把夜君迎迓。

看着欢乐的风雨，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去顺着河边转一圈，尽管腿疼如锥。

因了去年于省城4月24日出院时医生的告诫：少走多躺。返家后除了问医抓药买菜购物，日夜与床榻相守。要不是有诗文为伴，真不知这一年多怎么过。还好，有书本笔墨作陪。

把县城紧拥在怀里的山，被暮色抚摸亲吻着，醉意沉沉。胸肩宽厚的天空，衣袂飘飘的去们去赴仙神的宴筵。隔河相望的塔子山上，白塔亭子们如哲人静立沉思。山坡上的树们草们，拼命吮吸着天赐甘露，以祈青春长驻。对岸滨河路上的“阿幺”火锅店“美丽洲宾馆门墙上的红灯笼，睁开睡了一天的眼睛，着暧昧的把食客酒徒招呼。护堤上的垂柳，玉臂轻舒抚风摸雨，袅袅婷婷。被春雨一天两夜的濯洗，河水往日的冲鼻臭气已无，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清香。河边沙滩上的茵茵绿草，像柔软的地毯，真想下去躺躺，让高声呻吟的腿歇歇。可又没长翅子，飞不下两米高的护栏。

2002年初夏栽种的细如竹筷的香樟树，杯口粗了。笑靥泛光的叶子们切切嚓嚓地说着各自的心事，风伸长耳朵听后笑着走开。摸了摸光洁的树干，它欢喜得臂颤肢摇，晃得晶莹剔透的露珠儿站不住脚，蹦蹦跳跳地落到头发脸颊衣服上。脚下拼成三个圆圈的朱红色地砖，被爱洁的雨擦洗得光可鉴人，只是口痰鼻涕瓜子壳卫生纸躺在上面，令人恶心。

缓缓走完县城唯一造型新颖的温洲商城的邻河路，欲抬腿向家的大街走去，蓦然见一装修怪异的火锅店玻璃门上用红墨水大书着：干锅野山鸡、干锅野麻雀、干锅野鲢鱼、干锅土匪鸡、干锅野兔头、干锅鹅翅、干锅鸭掌、干锅肥肠。

看着那触目惊心的37个字，一阵恶习心，肠胃扭成一团。刚才风雨、天空，飞云、山峦、河水、绿草，露珠、叶子贳予的怡心惬意感倏然而逝。

万物之灵的人们啊，你们什不吃？除了自己的肝脑唇舌，还有什么没吃过？与人类有权共同拥有地球的动物们并没侵犯谁啊，却遭到高喊“文明”人类的凶残杀戮。在进入浊气冲鼻的血盆大口时，吞下肮脏无比的肚腹时，连一点抗议一声呻吟也无权发出。再过三五两年，地球上还有虎啸狮吼鸟鸣蛇行虫爬吗（二十多年前，龟鳖随处可见，现在只有在动物园鱼池才得一见。而鲤鱼、鲢鱼、鲫鱼以前有水的地方都有它们在嬉戏游玩，如今连池塘河堰也难见影踪，被好野味的人们捕杀得成了稀有物）？满世界只有欲壑难填样子委琐神情呆滞的人，是不是太孤寂了？

看着那鲜血淋漓的字呆立很久，抬起沉重的腿踉踉跄跄地向家走去。电影院门口阳光歌舞团红发绿眼小姐们的狂吼疯叫，令人毛骨悚然，像是肚内的麻雀们野鸡们野兔们鹅鸭们在捣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