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
一
我常说冬天是一个傲慢的女人,她用寒冷来向人们展示她的权利。漫天飞舞的雪花是她抖落在人间的傲慢。
我穿一件衣服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纷纷扬扬飘下的雪,显得那么无奈。我伸手接住,它在手心瞬间化成了水。它在死之前一定很怨恨我,是我杀了它,没有任何理由。
“白,你怎么起来了?高烧还没退,怎么能在这吹冷风呢?”我转身看到了我那英俊的未婚夫——义。虽然我不一定爱他。义将我抱回到床上,宠溺的说:“白,我不希望在一个星期后的婚礼上,我的新娘一脸的病容。”他吻一下我的鼻尖“乖,好好躺着等我下班回来。”我点点头。然后他上班去了。
他对我真的很好,有时候甚至是溺爱。有一次我把脚扭了,结果整只脚肿的好大,连床都下不了。那段时间他除了上班以外剩下的时间全用来照顾我。我母亲说他不要对我那么好,小心惯坏了。他听了只是笑笑。那时我曾很努力的想让自己去试着爱他,但到最后却变的更冷淡。有时候和他在一起我甚至可以一天都不说一句话。他也就陪着我沉默。或者说根本就不用我开口,他将什么都做好了。
我仿佛是生下来就会被人宠着的。别人都说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这辈子注定不用为钱而奔波。小时候爸妈将我捧在手心里宠着;上学后我的成绩优益,我被同学和老师们宠着;后来我遇到了他,他也宠着我;现在义更是加倍的宠着我。一个很不好的现象,我却在里面无法自拔。义说过,不论怎样他都不会离开我的。而他却说,不论怎样我都是会离开你的。
两个同样爱我的男子却说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话。真是讽刺。
二
大三那年夏天美院的朋友介绍我去给她们系里要参加人体油画比赛的“王子“做一个月的人体模特。我将好奇心推到了最高点。第二天便瞒着父母去见了那个朋友口中的“王子”。在见他之前我一直以为爱情是需要时间来累积的,一见钟情这只会在小说里出现的四个字是用来骗那些懵懂的小女孩的。可当我在那间不大的画室里看到身材高高瘦瘦的他,嘴角永远都挂着那干净的笑容,像个落入凡间的天使时,那四个字原来真的会让人心悸不已。
那天的阳光似乎很耀眼,让我不得不把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心跳顿时漏掉了一拍。
我们合作的第一幅画的主题便命名为“空白”。他说我的名字听起来让人有种想去疼爱的感觉,好象我的心底有一块永远都无法补上的空白。我听了笑笑,喝一口他泡的茶。一种我不认识却很好喝的茶。我们坐在地板上欣赏着刚刚完成的画。身后是一扇大的落地窗,阳光透过窗子轻柔的洒在我们身上。画画的很美,甚至接近于完美。一个少女站在一块鲜红色的布景前,胸前拿着几枝天堂鸟,眼神空洞,表情茫然的站在那里,便就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一块无法补上的空白。
那个下午我们聊了很多,也很愉快。我一杯杯的喝着他泡的茶,看着那黑色的茶叶在茶杯里旋转,还不时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我忍不住向他询问这茶的名字。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歪着头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半晌,他回过头说:“就叫它苦情茶好了。”其实他也不知道它的名字,只是小时候他在外婆家时喝过用它泡过的茶,很好喝。我问他为什么要叫它苦情茶呢?他说在他外婆的家乡有一个传说,很早很早以前有一个富家小姐喜欢上一个青年,他们很快就相爱了,但这个小姐的父亲嫌弃那个青年家里贫穷,因而不同意他们来往。后来那青年负气离开家乡,走时对那小姐承诺一定会回来娶她的。青年走后那位富家小姐就整日整日的以泪洗面,等着他回来娶她。可谁知直到她离开这个人世间时也没有等到。死后她的家人将她埋葬在山上,隔年春天山上就长出了这样的茶叶。有人说她这样为了一个不守承诺的人守了一辈子不值得。所以叫它苦情茶。
我想她直到等到最后一刻她也觉得是值得的。我再吮一口手里的茶,仿佛能体会到那种相思之苦。
三
我对他总是随叫随到,每当他看见我悠闲的来到他这偏僻的画室,脸上总是写满了抱歉。时间长了大家也都习惯了。
又完成了一幅画,他满意的冲我笑笑,便背过身弯着腰收拾画笔及颜料。我穿好衣服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等着他递来一杯苦情茶。我似乎有些依赖于苦情茶的香味,或是他递来时的温柔。我无意间将目光落在了这么久以来都没发现的一幅画上,我走到那幅画前,上面的那个女子有着逼人的美。她穿件黄是的旗袍,手持一把扇子,倚窗而立。表情那样恬静,
“她是我未婚妻。”他递一杯茶给我,在我身后轻轻地说。
闻言,我的心里一阵失落。低头吸一口茶,味道又苦又涩,难以入喉。这茶何时变的这般苦不堪言?“你一定很爱她吧!”我回头看住他。
他看我良久。“她对我很好。”我笑笑,像今天的茶一样。
我无法让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杯茶没喝尽便离开了。那天我才知道他在我心里已变的如此重要。回到家我大发脾气,只因他的未婚妻,我将保姆大骂一顿,转身上楼将房门狠狠的甩上,一个人躲在里面哭,直到哭累了,睡着了;直到月亮落下了,太阳又升起;直到几天后他又打来电话。
我自认从小就可以将心事藏的很好。但当他深深地看着我,像要把我看透时,我慌乱了,逃也似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接下来的梯子过的很安静,安静的如同一朵不起眼的花的开与谢。除了他画画时对我的要求外,多余的不说一句。不可改变的是那一杯苦情茶。
终于结束了。我不会再与这里有何关系;不会再接到他的电话;不会再为他的一个眼神而不知所措。可想忘记时竟发现如此的难。早知如此当初不看他一眼便是。
他一共画了七幅画,只选了其中的两幅去参赛。其中便有那幅“空白”。他说这是他最满意的一幅画。说时,表情平静,眼神深邃。
而我只能收好我的难过躲回了家里。
四
今天我和义去购买日用品。母亲和婆婆都说我的病刚好不宜劳累,这些事交给她们就好。但我执意要去,我征求义的意见。他笑笑,点头同意。抛开公司里的事情陪着我逛商场。可想而知这一天下来公司里有多少文件要他这个董事长过目。是的。无论我做什么他从不反对,所以他越是这样我欠他的就越多。
逛了一天的商场整个人累的要死,回到家后母亲和婆婆居然还在,真无法想象难道一整天她俩一直都在这里吗?母亲和婆婆因我买的那套白色的床上用品而不满。“结婚就应该红红火火喜气洋洋的,怎么能买白色的呢?”婆婆虽不能对我利言相待,但也有不满挂在脸上。母亲则在此时发挥了她的权利,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我是真的累了,连还口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她们要我重新买一套,我任性的丢下一个不字便回到卧室里。
晚饭后母亲和婆婆走了。我躺在义的怀里不说一句话。“累了是吗?”他侧过身来说。我点点头。“我今天是不是太任性了?”他低下头轻吻我的唇,一个吻里包含了他对我所有的宽容和疼爱。我抱紧了他。“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吗?”他不语,用他的温柔来回答着我。
义上班去了。我拿一本《红楼梦》坐在窗台上。虽然看了那么多遍都看不懂,但我喜欢抬头与低头时的小小喜悦,看着阳光在书页上的跳跃。
母亲打电话来说要来陪我,我开口拒绝了。我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呆着,唯一能和我共处的只有义。我想义就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可我却无法将我的爱给他,这辈子注定我欠他的。只怪我第一个遇到的男子不是他。
门铃响了,小保姆去开门,不一会儿卧室的门被打开了。母亲还是来了,为什么人老了之后都这样固执呢?我们母女坐在床上,母亲忧心的说:“你马上就要结婚了,为什么见不到你笑呢?”是啊,自从他走后我几乎忘记了笑是什么,曾经那个爱笑的空白早已随他去了那个没有雪的地方,现在的只是一个躯壳。
我轻叹一声。笑为何?何为笑?
五
一个月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我把手机关机丢在家里不理不睬,勉强自己去忘掉他,忘掉与他仅在画室里所有的回忆。忘了吧。就让它依附在那个手拿天堂鸟的少女身上就好,至少那样还可以在他的身边,看他画画时神采飞扬的样子。眼睛里有着最绚丽的色泽。
我忘了手机不是唯一的通讯工具。我在网上被美院的朋友抓了个正着,她抱怨我这一个月来的种种罪行。她说他获奖了。要我一同去给他庆祝。我敷衍了一下便消失了。手机开机后涌来了成千上万个未接电话和短信。我用了十五分钟将其看完,里面竟只有一条是他昨天发来的。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写着:可愿来为我庆祝?他说的轻松,而我却为此犹豫,困惑了一整天后还是决定要去。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为他庆祝,到时候人一定很多,我想不会有人在意我的失意。面对他时也只需要简简单单说一句恭喜的话,扯一扯嘴角。之后将自己固定在一个角落里,不言不语。一直撑到离开时便就成了真正的离开。
晚上我穿一件白色的晚礼服,手持一杯鸡尾酒,置身站在客厅里的一个角落里。却不是他给的那个角落。我忘记母亲头几天就对我说家里要举办一个聚会,父亲要请一些生意上的朋友。我不可缺席。我点头同意。也就是在这个聚会上我认识了义。
“你急着赴另一个约会,对吗?”我抬头看着面前这漂亮的男子。
我讨厌别人猜透我的心事,那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我歪着头看住他,似种挑衅。瞧他到底猜到了多少。他也盯住我,看进我的眼底,我的心底,慢慢地他笑开了,那样的迷人,像阿波罗的转世。“我帮你逃出去。”我听了不禁大笑出声,笑里尽是嘲弄。逃出去?如果是我执意要做的事,任谁能阻止的了?他竟这般大言不惭。我转身抬头挺胸的向外走去,不对任何人交代,以此来显示我的权利。那时对他我有种莫名的信任感,我相信等一下母亲问起我时,他一定会帮我掩饰的。
我心急如焚。一个人在凌晨搭了一辆出租车向他的画室赶去。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在那里,或许他已回到了学校。心底不由的浮出一丝失望。
我下了车,脚步赫然止住,整个人定在那里望着窗子里的灯光发呆。难道他还没有走?可是这么晚了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千千万万条思绪缠在一起,理不出一丝头绪。我推开门,看到了那熟悉的背影,果然是他。他听到声音转过身发现了我。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讶,剩下的便是盼望以久后的激动。良久之后,他张开双臂示意我。我就像一条终于找到港湾的船,一下子跌入了他的臂弯里。他紧紧的,紧紧的抱着我。似乎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我好想你,我一直在等你,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原来他也似我一样在爱与不爱里挣扎。他捧着我的脸吻我。温柔且疯狂。他吻尽了我所有的委屈。真想与他化为一座石象,只求能长相思守。但到底我的身份不对,从一开始我就是一个第三者。令人唾弃的第三者。
窗外的月光皎洁。我与他坐在地板上,手里拿一杯苦情茶,慢慢的喝,细细的品,每一口里都那样的复杂。我其实是不愿强迫他的,但我还是不由的说出了令他为难的话。且说的那样没有信心。“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对吗?”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轻易的吹进了心底,谁知竟冷的这般透彻。我忙再喝一口手里的茶,却是无尽的凄凉。
“对不起,我想我无法做到。”听,胸腔里的那个东西碎的那般彻底。我侧过头看窗外的月光瞬间变的那样惨白。是早就料到的答案,但当他亲口说出时,心痛竟是原先的好多倍。
将杯里的茶喝尽,我起身慢慢的向门外走去。我想,只要他不说一个字,不做出任何挽留我的动作。让我在沉默中带着我的伤心走掉,我便会让自己努力的忘记这一段。天意弄人。上帝偏偏又喜欢上了这错了又错的相遇,他在夜的上空露出顽皮的笑,决心要看这场爱情的悲剧。这时我只需要再迈一步以后便就能与身后的男子行同陌路,他将是我心底那抹永远都无法填补的空白。
“啪——”杯子摔到地上的声音。我迅速的转身,发现他早已看我良久。“苦情茶是喝不尽的。”半晌,他一字一句的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六
我心血来潮亲自下厨为义做一顿晚饭。像个持家的小女人一样。家里的小保姆见了抿嘴一笑。我问她笑什么。她用不怎么好的普通话说:“你跟先生的感情可真好,我还没见过你们吵过架呢。”说完忙低下头,那么羞涩。
我第一眼见她时便就喜欢上了她这个从南方来的话不多的孩子。我似乎越来越相信我的第一感觉了。我喜欢听她给我讲南方的冬天,讲她那个村子里的人是怎样强别人家的女儿做老婆的。我歪着头想,这个小女孩若不是为了生济背井离乡的来到北方打工,说不定已经为人妻母了。我有意逗她,她听了害羞的低着头躲回了厨房。我笑着摇摇头,放过了她。
去年冬天我带她到商场里从里到外添置新衣,她高兴的像个孩子。她也的确只是个孩子,那年她才十九岁。我问她来这里多久了。她说两年了。两年了她还是习惯不了北方的冬天。那时他也是这样,四年了还是一到冬天就会冷的受不了。我笑他是只迁移错地方的候鸟。他微微牵动嘴角说:“那也要有能让我甘心停留的理由。”我们当时不知疲倦的享受着眼前的幸福。
“空白姐,这汤是不是该加盐了。空白姐?”小保姆扬声唤醒我,我看看那锅汤才意识到刚刚是自己走了神。我尝一尝汤的味道有点淡便又加些盐。义喜欢口味重一些,而他则喜欢清淡的。其实我又何必将他的习惯记得这样清楚,他的身边则另有人为他操心这一切,而我记的再清楚也不得为他做些什么。现在不能,将来更是妄想。
开饭时义才回来,本是一脸的疲倦,但一见到我穿围裙的样子哈哈大笑。笑里尽是不可思议。我讨厌他这样的笑,毕竟他在我面前都是一副温温尔雅的样子,今天怎么笑的这般嘲弄。难道我会做饭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吗?
“对不起。”看到我生气的样子他倏地收住了笑。我脱下围裙转身向楼上走,回到卧室我抱着膝盖坐在窗台上,望着窗外一处不可知的地方。从小就是这样,只要生气了就会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不动不动,一直到不生气了才会起身回家。或是后来他的一个拥抱。
义追了进来,没有开灯,慢慢的走到我身边。我在猜他会怎样哄我,或许他会倔强的不和我说一句话,就那么把我丢在一边,随我发霉掉。
房间里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不久后,黑暗里一双有里的手臂将我搂进了怀里。为什么他要选择这种方式呢?泪沿着我的脸颊滑落下来,最后滴在了他的手背上。“对不起,白,是我错了,你别哭好吗?”
我抱紧了他。“你爱我吗?”我希望他的回答是否定的,这样我的心里会好过些。
“我爱你。”他真的要我这一辈子都欠他,甚至要我几生几世都还不完。但他终究没有像其他恋人那样再反问一句。是的,我一直认为义是知道我心里装着另一个人的,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只求我在他身边能让他爱我、宠我。这样他就满足了。在那一刻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我要为了这个深爱着我的男子而笑,至于他,我会把他尘封起来,不再去处碰他。这一生我将为了义。
那晚我们仿佛永远都要不够对方,两个人在房间里大汗淋淋。窗外月光如水,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如一段美妙的乐章。
七
自从和义在patty上认识之后,他就开始隔三差五的来家里找我。而我也在和他没有约会时,懒懒的斜靠在沙发里和义胡侃一通,经常一聊就是一下午。为此母亲高兴的和不拢嘴,我知道母亲在想些什么,只是懒的说穿罢了。我有时候在想,面前这谈笑风生的男子,和我呆在一起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我身上多的是忧郁,是悲伤。没有灿烂的笑容和活泼的言语来回应他。和我呆久了原先那个充满阳光的他便会被我扼杀掉。
“你最好以后还是少来找我,我本身忧郁,我怕会把这种忧郁传染给你。”我缩了缩身子。
他听了,吸一口咖啡满不在乎的说:“那就看看你的功力有多深了。”事实证明他输了。
我转头看向窗外,窗外一大把一大把的往下掉着树叶。冬天又来了,仿佛刚刚过去,一眨眼间它又伫立在你的眼前。
义是喜欢安静的,和他一样。他们安静的笑,安静的说话,安静的做事,安静的走路。甚至一样安静的吻我。可我从没想过要将义做为他的替代品,这男子完美的让我心疼。试想,有谁能容忍自己深爱的人心里却爱着另一个人,以至于宽容了她的一切以及她失意时的退而求其次。
是的。我还是和义走到了一起。母亲很开心。不,应该说所有的人都很开心。我也假装很开心。义工作后在外面自己买了一套公寓。我便搬去与他同居,母亲一开始并不同意,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又怕我们同居了一阵子后又分手了。那么就成了这座城市里的人茶余饭后的笑话。我说只要有他爱我的一天,我就不会提出要离开他。似乎决定权在我的手里,我开口承诺了这件事,母亲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有钱人都这样,一辈子为了面子!!
和义在一起时他从不问我为何郁郁寡欢,又为何消瘦。只是那么陪着我,直到地老天荒。我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心疼的看他沉默,却没将他拉回来。放任似的,任它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无穷无尽。直至吞噬掉两颗年轻的心,方肯罢休。在我决定要嫁给义时我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假如有一天义带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回来同我说:我不爱你了,你走吧。我想我会淡淡一笑,拿着行李离开。我是来报恩的,报答他收留我的恩德。所以他若让我离开我就会毫不挣扎的离开,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在这之前我会乖乖的呆在他的身边,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我何时变的这样任人宰割?只为了那丢失的灵魂,便让自己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在这世上??
八
我和他之间可供回忆的实在少的可怜。唯一忘不了的就是他那干净的笑容和那双深邃的黑眸,以及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苦情茶。
我们的爱情在隔年结束了。毕业前在他的画室里他同我说:分开了就要忘记对方,如若不能也要假装可以。他说这句话时,我手持一杯苦情茶,侧着脸看着外面浓重的夜色不作声。我不想像那些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的让他为难,毕竟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那晚我们沉默着,珍惜且挥霍着大把大把的时间来祭奠我们最后的爱。我离开时他从后面抱住我,我可以清楚的听见他呼吸急促,然后一滴冰冷的液体落进我的衣领里。将我的感情冻结,一生一世只能为他。“下辈子,我想先遇到你。”
我一个人走在街上,黑色的风在我身边涌动。那晚的风真的很大,大到眼泪被直接吹出眼眶,飞舞在空中,久久找不到归宿。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走想那个没有未来的未来。
我以为我们就此结束了。在他的毕业典礼上我见到了他的未婚妻。真人要比画上的漂亮很对倍。她就那么小小的依在他的身边,见了人他帮忙介绍,她点头微笑。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不容忽视的默契。我与朋友走上去向他祝贺,他连忙给我们介绍。我们对彼此点头微笑,然后她仔细地打量我过后便说:“空白小姐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味道可真好。”多么精明的女子,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笑笑说:“这种香味的沐浴露满大街都是,哪里都能买到的。”即使她怀疑了什么我也不想她从我这里得到答案。我们从头到尾的对话他都在扮演着一个旁观者的角色。我不怪他,因为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朋友在旁感慨的说:“你们就这样结束了?”
我收回目光直径朝校外边走边说:“从来就没有开始过,又哪能称的上结束呢。”对,我们从没开始过。若非要有一个开始的话,那也是从那杯破碎的苦情茶开始的,所以结束时也必须结束在那杯苦情茶里。这样才是有始有终。
我高估了自己,我以为可以很坚强,以为可以像他说的那样忘记对方。但苦情茶的寓言却在我的身上演义的淋漓尽致,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什么人了。我想多年后的时至今日,他也应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孩子也应该五六岁了。
我是应该祝福他的,毕竟我们相爱过。
九
我们终于结婚了。我总是说终于怎么了,好象这一切都是迫不及待的。
上午在教堂里我们对上帝说出了自己的承诺,这样就是要一辈子在一起了吧。不论怎样都分不开了吧。
一整天下来耳朵边总是喧闹着,没有一刻的安宁。我挽着义穿梭在人与人之间;喝下一杯杯的红酒;在一件件的礼服里钻来钻去;无奈的把脸交给化装师任由他一次次的为我扑上一层又一层的粉。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形式罢了,谁都知道我和义早就同了居,这场婚礼只为了强调一下某公司董事长的女儿最终还是嫁给了某公司的少东家。像件很不容易的事似的。
补完妆我和义又重新回到了客厅里。我实在是讨厌这些人,他们一个个虚伪的让我想吐,而我还必须看着他们,和他们对话,甚至还要冲着他们笑。真怕和他们呆久了也会像他们一样了。我们继续向每个人敬酒,转身时义迅速地在我耳边说:“宝贝,再撑一会就可以结束了。”他总能猜到我在想些什么。我看住他笑开了。
这时义的一位老友从外地赶回来向我们祝贺,义兴奋的与他拥抱,他拍着义的肩膀说:“你真是好福气,讨到这么漂亮的老婆。你可要好好爱她啊。”
“那是自然。”
“今天是你们的新婚我送你们一幅画,我跟你们说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那位画家手里求过来的。本来我是想买的,可那位画家死活就是不买,最后我把原因向他一说,那画家犹豫了一下后就送给我了。这幅画它简直是完美的无懈可击,但在美丽的背后却隐藏着凄凉。”他说时还有意无意的暧昧的看了我一眼。此时所有的人都聚集过来等着欣赏这幅已经被他吹嘘了半天的画。无非也就是一幅风景画罢了,竟也值得他如此。
画纸被拆掉了,那幅画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大家的眼前,有些人都不禁发出了惊叹之声,几秒种后所有人的眼睛全部都定在了我的身上。在看到这幅画的一刹那间我的身体倏地僵硬了,连体内的血液又仿若几年前一样给冻结了。我的眼睛被它吸引着,心跳也因它而失去了频率。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画中的女子,那个心里有一块空白的女子。
“怎么样?很像我们的新娘吧?”那个人的声音将我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中。我转头看着义,他正凝视着我。他的眼神那样深邃,没有任何内容,让我有些晕眩。忽然我的心底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恐惧。似乎过了很久,义看着我笑了,眼底有抹极浅极浅的悲伤。“那位画家绝不会相信这世上竟会有一位比画中的人还要美的女子。”说完他又向他的朋友道了谢,又说了些什么将此事敷衍了过去。
之后的事我已经记不得了,我一直恍惚着撑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回到卧室里,退了妆,洗了澡,和义拥抱着躺在床上。在黑暗里我睁着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唤着他。“义,你睡了吗?”我知道他没睡,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这样的沉默让我很害怕。
“没有,我在想你。”他用手抚着我的背,动作显然比往常更温柔。指间都缠绕着柔情。“白,你爱我吗?”心里突然疼了一下,似乎什么东西已经宣告结束。无法挽回。
“我爱你。”第一次真心的对他说了最后一次我爱你。
“我们做爱吧。”
一段缠绵过后,他循序渐进的进入了我的身体,纠缠着最后的一份爱。最后的最后两人同时爆发。
此时的月亮羞涩的躲到了一朵云的后面,窗外安静的可以听到一朵花开的声音。
第二天我醒来时义已经起床了,不知去了哪里。我起床后看见了放在床头的离婚协议书,相当醒目的五个字。我毫无吃惊的感觉,仿佛这样是正常的。我将它拿起来看到上面已有他的名字,字体刚毅,如同他的人。我找来笔平静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我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我说过我不会做任何挣扎的离开这里,只可惜没能去爱他一天。
我拿着收拾好的行李走出了这套公寓。这还是三月份,天还冷的很。一阵寒风吹进我的衣领里,我忙裹紧风衣,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便奔向了机场。我要离开这里,不管去哪里,只要能离开就好。我承认我很自私,将一切丢给父母去承担,但我害怕去面对他们。我不想一遍又一遍的去揭我的伤疤,既然已没有人再来给我包扎伤口,那么请让我带着它躲到丛林里去舔自己的伤口。
临上飞机前北京的天空又下雪了,纷纷扬扬。如此凄凉。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6-12-5 17:57:1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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