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0六年大事纪之一
仿佛不过那么几昼夜间,二00六年进入了12月份,已接近尾声。仔细想了一下,本年度发生了一些什么重大事件呢,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那桩有关风尘女子的凶杀案最为轰动。
某一天,走出家门,看到大街小巷里的人都三五成群地在议论着什么,心里颇为疑惑。素来是不管闲事的人,这次也是如此。但那些神神秘秘的眼神,指指点点的手势,多少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中午,才走进院子,发现形势更加不对。怎么我住的院子里有这么多人?可怕的是,有更多的人往我住的房子楼上走去,那些腿脚不利索的老人,此刻唯恐落到后面,都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我楼上跑。我更疑惑了,哪来的这么多人,他们干嘛去呀?
我疑疑惑惑地回到家里,还没有坐定,电话来了。
“你没事吧?”打电话的是不常见面的朋友。
“没事啊,挺好的。”
朋友似松了一口气。她说:
“那就好,你要小心一点!”
这下我闷了,我追问她怎么回事,她诧异地问道:“怎么?你不知道吗?就你那地方,昨天晚上,一个女人被杀了!”
我顿觉毛骨悚然。昨天晚上,我深夜二点,还上着网呢,没想到差不多就在身边,发生了一桩凶杀案。
朋友说,死者是个离婚的女人,三十多岁,有个八九岁的孩子,私生活挺复杂的。我使劲地想,怎么也想不起身边有过这样的邻居。
吃过午饭,门外院子里仍是人声鼎沸,禁不住打开门往外张望。从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我终于明白了,死者并不是住在我这个院子,而是住在隔壁的院子。我家的楼上,可以看到死者家的窗户。原来这么多人往我楼上跑,只为了站到楼顶上看看热闹。咳!也难怪,一个小县城,就那么点消遣,这件事情足够轰动了!
下午,听到了更多的消息。原来,死者竟然是我认识的!是一位朋友的妹妹,是我妹夫曾经的小舅妈!了解了个中缘由,心下大骇!
被害的女子,我常见到她,白白胖胖的,尚有几分姿色。她的家世很是清白。很早以前,便听及她母亲的故事。
她的母亲,二十七岁守寡,为了两个孩子,含辛茹苦,再未改嫁。退休前,是某银行的行长。
按说,这样家庭里出来的,是好人家的女儿,会很识艰苦,很守本分。而这个女子,虽然我不熟悉她的脾性,却听闻了她的品行。别的女人从事不良职业,尚且遮遮掩掩,躲躲藏藏,而她,公然在发廊门口,明目张胆地招揽嫖客。别的女人,尚且在发廊待客,而她却广泛地开展业务,甚至在一些网吧留下了自己的联络方式,只要有生意,就打手机与她联系。据说,一般的妓女,一天不过接两三个客人,而她的客人是络绎不绝,不论多少个,她都来者不拒。较之发廊的其她女人,她有几大优势,其一,她是好人家出生,有那么点身娇肉贵的意思。其二,她有个固定住所,让嫖客有个宾至如归的感觉。其三,她要价不高,上至工薪阶层,下至建筑民工,都有这个经济承受能力。其四,她不摆谱,只要有那么几十块钱,老少不论,身份不论。所以,她是本地区从事不良职业的女人里生意最好的一个。
人们都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那么,也可以这么说,这世上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选择一种人生道路。没有谁生来就会为娼,没有谁生来就品行高贵。这位被害的风尘女子,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她为什么要为娼呢?
出于道义,妹夫与她的姨父一块儿去看望了死者的母亲,那位二十七岁守寡的退休银行行长。那位母亲说:“我把女儿嫁到雷家,原指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没想到她今日到了这般田地。”言语甚为悲凉。
妹夫说给我听的时候,也觉得有些伤感。毕竟,死者曾是他的亲戚。于是,从妹夫口中,我又得知了死者的婚姻悲剧。
无疑,她曾经是个漂亮女孩。嫁为人妇,也想相夫教子,善始善终。然而,事不遂人愿。据说,她的智商有一定的问题,小时候患过脑膜炎。可能就因为这个原因,她在银行做了很多年临时工,很多人都转了正,而她,作为一位行长的女儿,最后却转不了。也可能就因为这个原因,婆家人并不喜欢她。得不到丈夫的疼爱,又没有一份固定的工作,母亲有时便教她使个什么心眼儿,而她小时候患过病,脑子转不过来,照章办事,结果并不圆滑,反而引起了更大的家庭矛盾。日子久了,丈夫对她生了嫌恶之心,提出了离婚。起初,她也苦苦地坚持,不同意离婚。后来,却发生了更大的变故。丈夫在广州打架斗殴,出了人命案,此案曾震惊了整个广东地区。她丈夫,是此案的头目,大头像被挂在广州日报上,定刑肯定会很严重。在这种情况下,她同意了离婚,成为一个单身女人,也从此开始了她的卖笑生涯。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为她定义。她的头脑很简单,只知道生活就是活着,而活着,就是那么活着·吃饭,睡觉,要吃饭才能睡得着觉,睡觉起来还得要吃饭,可吃饭是要花钱的。她没有工作,没有丈夫。都说女人得存两样东西,一是钱,一是男人,男人,她是没法存了,那就只好存钱了。仿佛我只有这样为她的卖笑假设一个这样的理由了。也许在聪明的女子看来,再难,也不至于要走到卖笑这一步。可她,是个智商有一点问题,小时候患过脑膜炎的女人,也许她不知道为自己设想更多更好的道路。走上这条道路后,她也不会很好地保护自己,几乎不把自己当人看似的作践。她并不在乎别人议论她,因为她简单的头脑里不太考虑他人的想法,所以整个县城,只有她一人公然在发廊门口揽客卖笑。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街头巷尾仍然议论着这位被害的风尘女子。我住的房子,开窗便可看到死者家的窗台。从那以后,那个窗户再也没有打开过,一片死寂。她的儿子,我常看到他背着书包上学,有时,是他的舅舅带着他,有时,是外婆领着他。他的脸上有童稚的笑,他还不知道失去母亲的悲哀。
因死者生前人际关系过于复杂混乱,与之交往的男人无法统计,所以此案一直悬而未破。人们忘记一个人的速度是很快的,这桩有关风尘女子凶杀案,渐渐成为了历史的旧闻,她也不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正在慢慢地淡出人们的记忆。只有她的亲人,会一直记得,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痛,永远永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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