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凌晨十分,橙黄的灯光下,我要铺写我满腹的喜悦了。有些日子是要记下来的,比如今天,2004年6月22日,端午节,哦,不,它已是昨天了。
“层林娟娟含翠立,涧水隆隆带雪流。”忘不了的诗句,铭记着我心中的桃源——羊角山。许是第十次了吧,今天又与友人重游旧地。灵高考后所多是闲暇,爬了观音山,游了石联,今天又寻我游羊角山了。听说羊角山更加幽深之外,还开发了漂流项目;即便不漂流,看看也是好的。
天微阴,很少见太阳。昨夜的豪雨浇透了大地,到处一派清新。一辆摩托两个人,缓缓钻入羊角山的绿色海洋之中。与灵一起是不会寂寞的,一路上他教我唱水木年华的《小爱人》:“……我怎么在你面前忍不住哭了,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脆弱……”纯纯的情意,美美的旋律,加上一路可餐秀色,令人不饮而醉。蝉已经唱了起来,与清脆流转的鸟音相比,有点俗气,也好,雅俗共赏吧。愈入,鸟声愈多,愈脆。
在那“十里长坡”的半途停车,照例到路边的流泉处洗手净面之后,痛饮一顿,后悔不曾带瓶子装回去——多美的山泉啊!
到了坡顶,右折而下,弃车提步,重蹈十年前年少的我与友人光所走过的山径。看那林深树密,峰上云雾缭绕,灵出口是诗:山中元无雨,空翠湿人衣。我应之曰: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
“哇!哇!哦!哦!”不是我大惊小怪,皆因那双大鸟突如其来的美让我真的不能自已——已是多久没看过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美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愈往下走,鸟声愈密愈脆,我们时而驻足聆听,时而指指点点,尽情享受这无价的天籁。视听而外,入鼻的有那夹杂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入口的有那鲜红可口的黄泡(野草莓),可惜稔子还在开花,要不然,就可以大饱口福了。不过,上帝关了一扇门,必定又开了一扇窗——稔子花红红白白,真当得起“山花烂漫”这四个字,让人享尽眼福,那首心爱的宋词脱口而出——“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缤纷的山花配上啁啾的鸟语,真是“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只在耳东西”。
山径无尽,因牵挂着漂流,便折回了。车子再缓缓深入,在迂回曲折的林间大道上前行。峰回路转,一牌赫然:漂流溯溪。铁将军守着栅栏门。咋办?童心一起,爬门而入,自有一种冒险的惊喜。好一条“曲径通幽”,我真佩服我们古人造词之精妙,更佩服大自然的神奇。山径九曲十八弯,处处林遮树蔽,虽少有参天古木,亦有原始森林的况味,足以让久居闹市的人们心醉神迷了。有几个斜坡的树木不是向上长,而是“横长”的(为了吸收阳光吧),令人拭目而视。脚下不时出现几条树干或木板,让人忆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成语。我不曾领略过“青城天下幽”,但身处羊角山,除了“幽”字,我再想不出其他字来形容了!约莫二十分钟后下到涧底,早闻潺潺水声。涧中有一坝,中开一渠,涧水隆隆地泻向下游,翻霜涌雪。水流不算太大,亦比不上石联的清澈,但一样质朴动人。吱的一声,一双黑白相间的山鸟贴着水面向下游飞去,又让我“哇”了起来。
灵已汗湿背,决定游泳。后来才醒起今天是端午节。我们自小都遵从“洗龙舟水”的习俗。此处人迹罕至,又没有带备泳裤,灵便像弥衡在曹操面前一样,裸露父母给予的清白之躯了。看到灵戏水之乐乐无穷的模样,我只得举手投降,自动“落水”了。当一向只有在浴室才赤luo的身子在大自然中一丝不挂,那种感觉微妙难言:有点惶恐,有点害羞,但更多的是舒畅,有一种彻底解放的感觉,与自然溶为一体,快意莫名。难怪西方有什么天体运动,大概也是一种返璞归真的雅举吧。踩着溪中的细沙,脚板说不出的舒适,穴位们都享尽按摩,健康有加矣。让飞溅的清凉涧水冲击全身,令我又爱又怕,不禁且叫且笑。灵说我的头屑已初露端倪了。于是我俯首向溪,吟诗一句“屑自漂零水自流”,洗头大吉。虽然“头屑满清溪”煞了风景,但水中的鱼儿们是感谢我的,我保证。由于太阳不赏面,水过于清冷,十分钟后便起来包装,变自然人为社会人了,惜哉。
抹着发梢的水滴,我在前,灵在后,重蹈所来径,只觉一身松爽,满心空明,仿佛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哦,美妙的感觉!踩着径上稔子的落花,你一句“花径不曾缘客扫”,我一句“忍踏落花来复去”,不觉已到了栅栏前。
此时,日头出来谢罪了。于是,在羲和先生的歉语中,一车二人,口吐清歌,耳盛鸟音,绝尘而去……
2004年6月23日凌晨2时20分
-全文完-
▷ 进入夏中树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