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亲情亮凡

发表于-2006年11月30日 中午12:47评论-1条

亲情

我爷爷是老来得子,所以父亲刚二十几岁,我爷爷已八十岁了。我是一九六二年生人,我从三岁,就断断续续记得,那时的爷爷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了,瘦高的个子,一身的黑棉裤黑棉袄,身体还很健康。所以儿时的记忆中,总是爷爷满头的白发和数不清刀刻般的皱纹,以及他哼唱得亲切动听的儿歌。

我父母出外劳动,爷爷就在家里哄着我和我的妹妹玩。爷爷坐在炕边的凳子上,对二妹说:“小二,把书拿来”二妹就抱着父亲上学时用的一本地理书,送到爷爷面前。我和二妹妹围在爷爷的身边,让爷爷一页一页地翻给我们看。记得有一页上面都是南非那边生长的植物和动物,爷爷指着一个象猫的动物告诉我们:“这个是大老虎。”“这个是袋鼠,那个是海马。”二妹歪着脑袋用小手指着一个很象大狗的动物问爷爷:“这个是狗狗吗?”爷爷温和地说:“不是,这个是大狼羔子,爷爷年轻的时候在口外看到过成群的大狼羔子,还吃人呢,可厉害了!”我和二妹瞪着黑亮的眼睛,问爷爷:“爷爷,大狼羔子来了怎麽办呢?”爷爷非常和蔼地对我们说:“咱这没这动物,有这动物的地方,离咱们这很远很远哩。”我和二妹妹都笑了。以后的日子里二妹妹总爱抱着这本地理书,告诉父母和来我家的人,这书里有海马狼羔呢。

那时也没什麽小孩子看的图画书,家里被褥的图案,就成了我和妹妹的画报了, 父母结婚的两床被子,一床被子满是一个福娃用一个盒子扣一个飞起的小鸟的图案,爷爷告诉我那不是小鸟是蝙蝠,我特别喜欢另外那床开满了粉红的桃花和翠绿的树叶的被子。二妹妹则对另外的一床褥子的图案最感兴趣,那上面全是白色的大圆圈和黄色的小圆圈,大白圆圈很象一个个的大鸡蛋,小黄圈又很象蛋黄。那年二妹妹的小耳朵长了小线疮,每天母亲都要给她用碘酒消毒,一次她趴在那出神地瞧那褥子上的图案,母亲叫她消毒,她也不过来,爷爷指着大白圈和小黄圈哄她说:“二头,这个是鸡蛋,这个是蛋黄,咱的小耳朵该擦擦了。”二妹妹嗖地一下跳起来,跑到母亲的面前乖乖得让母亲给她擦了碘酒。自此以后只要该擦碘酒了,二妹妹就立刻想起这事,小嘴还不停地叨叨着:“鸡蛋和鸡黄,碘酒来擦擦。”

春天天气非常好的时候,我和妹妹常到门口的土堆旁去玩,用土拍燕窝、垒城墙,一玩就是小半天。爷爷坐在门口的柳树下看着我俩,一次一个本村的人路过这里,看我们姐妹俩玩得高兴,故意逗我俩说:“喂,小孩那村的?”我用眼去找爷爷,爷爷不知什麽时候不见了,二妹妹吓得一头扎到我怀里,我连忙用两只小手护住妹妹,心里很害怕,但故做镇静地对那人说:“就这村的。”一会的功夫 爷爷从家里出来了,我们连忙跑到爷爷面前指着那个人的背影告诉爷爷说:“他吓唬我们来着。”爷爷笑着对着那人的背影故意大声地说:“你是谁呀,竟敢吓唬我孙女,等你回来再找你算帐。”

母亲每次到镇上赶集回来,总会给爷爷和我们买些好吃的东西,有黑枣·山里红啥的,每次爷爷总是吃得很少,他是舍不得吃还骗我们说:“爷爷不爱吃,你俩吃吧。”其实爷爷是故意留给我们的。我在外地工作的姑姑有时会给爷爷捎些钱来。父亲用这些钱给爷爷买些糕点之类的食品,爷爷总是留很久,我和二妹妹饿了,爷爷就常拿给我俩吃。

那会我们这里还没有栽种柿子树的,柿子得从盘山那运到宝坻城里,所以不但价钱很贵,而且还不好买。有一年父亲买了几斤大柿子,分给我们每人一个,分给我的那个柿子,还没品出啥滋味,就被我囫囵吞枣般地入了肚。爷爷的那个柿子放在一个小磁盘里,留了很久也没见爷爷吃,我每次看见那个柿子,总想咬一口,又觉得不好意思。那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就端起了小磁盘,偷偷用牙在柿子上咬了一个洞吸了一口,又把盘子放回了原处。爷爷吃柿子的时候发现了那个小洞,故意逗我说:“我的那个柿子被耗子咬了一个洞,还留下个小耗子牙印。”我听了觉得很对不起爷爷,就偷偷地告诉了父亲:“爸爸,那个洞是我咬的。”父亲听了哈哈大笑说:“你爷爷知道,那是故意在逗你呢!” 

已八十岁的爷爷,依然还那麽勤劳,一个夏天的中午,我跟母亲到玉米地里去掰青玉米秧上长的菌狍,可以做菜吃我们都叫它荏头的东西。刚出了一块玉米地,我看见爷爷腰里系着一个布带,背上一个荆条筐,拿着一把镰刀在一块豆子地里,正给我家的猪打野菜。我看见爷爷高兴地喊着:“爷爷……爷爷······”跑了过去,爷爷答应着,问我热不热,又对我母亲说:“采点荏头就回家吧,别把孩子热着。”我和母亲时间不长,就采了一篮子荏头。可回家一看,爷爷打了一大筐的野菜早就回来了。我奇怪地问爷爷:“爷爷您走得真快,这一会的功夫咋先到家了呢?”爷爷笑着说:“爷爷是飞毛腿呀。”

那是一九六六年的麦收以后,菜园里种的土豆大丰收,大个的就有六七两重,母亲把小个的土豆挑出来,留下大个的父亲准备到天津去卖个好价钱。爷爷和我把母亲挑出来的小土豆,装在柳条篮子里,一趟一趟地往家里运。我跟在爷爷后面,一边走一边学着爷爷的口气叨咕着:“大个的给有钱的人吃,小个的给家里人吃。”

爷爷自己住在东厢房里,我常在爷爷没睡下的时候,给爷爷挠后背,看到爷爷后背的肋骨瘦得一根一根的,皮肤也全是皱纹,我就问爷爷:“您的皮肤咋这样的不光华呢?我爸妈咋不这样呢?”爷爷笑着温和地对我说:“爷爷老了,老人都是这样的。”

印象中的爷爷总是那麽和蔼可亲,他别说没打过我们,就是大声地吓唬一句也没有过。那时的生活条件不好,每天粗茶淡饭,他总是吃得那麽香,从没说过不好吃,不爱吃的话。由于营养结构太差,加上年岁不饶人,爷爷的身体在逐渐地衰弱。一九六六年的冬天,他连续的感冒·好了之后就常犯糊涂,早晨穿好衣服吃了早饭,一会的功夫就又脱了衣服睡下了,一阵阵昼夜不分,饭量也减了许多。自打冬天爷爷有病以后,父母怕爷爷累着,就不让我和妹妹再缠着爷爷玩了,为的是让爷爷多休息休息。

爷爷从没说过身体有什麽不适,等到父亲觉得爷爷病势严重时,爷爷已不行了。为此父亲一直在检讨自己的粗心。爷爷心里知道自己的儿子拉家带口的不容易,直到最后在生活上,爷爷永远也没向我的父母提出过什麽要求。他一生节俭,但重义气从不为利所动,他勤劳朴实,善良,不虚荣,不自卑,本份做人,他是父亲的靠山和主心骨。爷爷默默地走了,我父亲也默默地难受。他在父亲和我们心目中的位置是那麽的重要。 当时我还很小并不太懂爷爷这一走,我们就永远再也见不到他了,还时常地幻想着哪一天,爷爷又乐呵呵地领着我们去玩儿,给我们讲故事,说谜语听。

我的爷爷一生清贫,没给后辈儿孙留下什么遗产,但他留给我们的是比人世间什麽都宝贵的亲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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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帘外落花点评:

可亲可敬的爷爷用山一样的胸怀,让普通的日子洋溢着温暖的亲情,爷爷走了,那亲情和爱留了下来。

文章评论共[1]个
chen红叶-评论

朴实的文字里流露了浓浓的亲情,一份抹不去的记忆。
  【亮凡 回复】:谢谢你给我的评论! [2006-11-30 17:43:29]at:2006年11月30日 中午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