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的出现,是光明在黑夜当中另一种延续,总让人产生一种梦幻迷离的感觉。于是,诗意因此而生。
翻开文学的典籍。一勾“月出佼兮,佼人僚兮。舒窈窕兮,劳心悄兮”的新月,便从千年前的《诗经·陈风·月出》一篇中冉冉升起。自远古的山川上洒落最早的清辉,然后又弯过汉魏六朝的村廓,照耀着中古时代许多诗人仰望的幻梦,又在唐宋时期圆满于苍茫的天庭之上,辉耀在诗人词客的瞳人之中,流光溢彩在诸多的篇什之中,更通过卷章浩繁的词章,点燃我心中永不熄灭的灯火。
此刻,把酒高歌的我依旧在月下独酌。桌脚边的空酒瓶越来越多,横七竖八地盛满了寂寞。
在我的生活里,总是喜欢这样的一种画面:斟一杯飘香的美酒,在明月如水的晚上静静地品着酒,用心去感受月光的恩泽。尽管,今夜的月光就是昨夜的月光,与平常根本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我还是执着于心中的那轮水灵灵的月辉。咂了一口酒,静静地仰望天上的月光,忽然猜想自己会不会象千年之前的那个叫做李白的才子,凭一盏薄酒,在扬首向天中,把千古才情,悬成九天之上那曲高和寡的诗篇?
每当城市的灯火把自己照的通体透亮时,暂时挥别匆匆的人群与冰凉的水泥丛林和倾斜的大厦,回到自己租来的蜗居,把白昼里裹得紧紧的伪装一层一层地扒下,然后趺坐在温暖的源头,借助清幽与诗意一遍遍地浣洗自己的魂灵,舒展自己的筋骨,做一次短暂的喘息之时,都更加清晰又清晰地感觉到月光的可贵:也许我们可以创造太阳,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放弃月亮,因为我们生命中的一半常常归宿于这种清幽里。
现在,夜晚又一次如同往常般从身边开始,让身边的空气都逐渐逐渐地冷却了下来,月亮也从淡淡的白渐渐转为金黄的色泽。好象这是银与金的转换,宛如世界在时光的流逝中悄悄增值。天上的星群使苍穹变得越来越高远,高远成一种不可测的深,它们用月亮缀合了种种神秘的图案,向人间投射着某种暗示——就象语言一样含蓄,诗歌一样委婉!
我一直都以为人的心里都在闪烁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思绪的,令人愈是渴望着解释,便会愈觉得其谜底的扑朔迷离。那情致就象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欲握住一捧清亮的流水一般,本以为一切都已经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了,谁知在摊开手指之时,却发现它已经流逝了——一如飞逝的时光!
打开异乡的长夜。窗口上紧紧地贴着一枚月亮的邮票,那洁白的情愫,湿湿地流了一地,象一条音色的长河。而此时,站在天涯翘首看海的你,就是它唯一的源头。
月色,纯然地漏洒下来。一种古老而纯净的光芒挂满了大地。这种光芒是没有层次的,仔细地辨认中,这光里仿若确确实实地微响着青郁与柔美,像纷落着稠密的雨丝,而这雨声正流动在有无之中。恍兮惚兮,诗意生兮。一切都仿佛被月光浸湿了,抹亮了,油润润地显示着明暗、光影、隐显的对比。让我听见自己的心正踩着月光那柔柔的脚步,从天空走回胸膛。人,在某种情况下是喜欢独处的。因为在独处时刻中,自己会静生慧地聪颖起来。可以听见细微、精妙、深远的声音。因为支撑起一副听觉的不仅是一双耳朵,还有我的肌肤。为了时刻可以拥有这样美妙的感觉,我学会了在寂静的月夜中品尝寂寞的滋味!
此刻,酒依然在喉咙里燃烧着火的余味,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我一双狂热的眼睛,在把诗意炽烈地燃烧。
流照千古的月光依旧青春无比,没有一丝苍老的痕迹,总是闪耀着青春的情绪,把一切远远近近的物体都映得幽幽暗暗,又都锃锃亮亮,在广阔的空间里立着,听着,又都哑着,凝着:万物静观皆自得!如此空灵的意境,让人觉得白日里拥挤的人世对自己的灵魂是一种对比和重压,也是一种侵犯和消损。只有寂清的月光能够给予自己宁静的补偿,安慰着自己,洗浴着自己,还自己润滑与慧敏的心灵。
月的出现仿佛宣告了睡眠的灵魂在警醒,在饱满的月光里,那被白日里因了欲念而板结了的欢喜与忧愁都夜枭一般地恢复了目光,从而发出一派野意苍苍的嚎叫。正如曹操《短歌行》中那月光下浓黑而痛灼的绝唱一样“月明星稀,乌雀南飞,绕树三咋,何枝可依”这种急节奏的短句子一样,用击鼓一般的节奏,把一种无可依附无可追寻的感情撞醒了,割破了,让人抬起头来凌厉地注视有关自己的现实,使人性中固有的野莽莽的攻击欲从颓萎的精神里释放出来,展开一场与自我的搏斗!
人在月光下总是寂寞的,也是不甘寂寞的,因为他在月光下总是可以看见种种可能,总是恣情地毫无保留。“对影成三人”也罢,“起舞弄清影”也好,都不需要装模作态。
月常使人蜕下重重叠叠的世故,还给人一种晶晶莹莹的真纯。人便惊疑了,好奇了,信任了,从清晰的世故的逻辑中走进混沌的美界,去写诗、歌唱、审己与审美。
酒,继续地在咽喉里燃烧……
本文已被编辑[无雪的冬季]于2006-11-28 8:23:3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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